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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密道

    这日晚些时候,永红楼二楼包房,小桃红亲自出马,正陪三名便装军官猜拳行酒令。

    “谁来喝这杯?”马护边说边从桌上端起酒杯,在邢平和卓坚面前来回示意。

    “我喝。”邢平一脸醉意,伸手接过马护递来的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还是邢平兄弟爽快。”马护一把将小桃红揽进怀里,用满是胡茬子的嘴在她红艳艳的脸蛋上“吧唧”来了一口,“来吧,还有什么把戏。我输了,有兄弟帮。你呢?”

    “我才不用人帮。”小桃红吃吃笑着,仿佛被勒得喘不过气,“我若输了,任由你处置。”

    “你说的?”马护将一根指头在小桃红脸前晃动,“来。”

    他将小桃红从怀中释出,重新与她对坐。

    “一只小蜜蜂呀,飞入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出拳后,两人继续——

    “飞呀,飞呀……”

    “叭叭。”

    “哎呀,哎呀……”

    “你又输了。”小桃红笑得花枝乱颤。

    “妈的,这手是怎么了?”马护故作生气,看着自己的手,“我明明想出另一个来着。”

    侍立一旁的小丫头马上给酒杯倒满,笑眯眯地递给马护。

    “你待我真好。”马护接过酒,另一只手在小桃红脸上揪了一下,“来,这杯谁喝?”

    “马兄输的,都我来喝。”邢平一拍胸脯,再次将酒接过来。

    “看看,你看看我的兄弟。”马护得意地又去揪小桃红的脸蛋。

    “哎哟,再揪,皮就破了。”小桃红撒娇卖萌,往马护胸膛捶了一拳,“你看你,身边有如此仗义的兄弟,谁还奈何得了你。”

    “你不就已经把我给奈何了嘛。”马护高兴万分,“来,再来。”

    “马都尉,你可不能再输了。”卓坚嘻嘻笑着,“我和邢平兄弟可都还有任务在身。”

    “多大点事。不就是看着那些老家伙嘛。”马护轻描淡写道,“另找人去就行了。你俩只要好好跟着我,有我吃的,就有你俩吃的。”

    “没得说,我俩皆唯马都尉马首是瞻。”卓坚马上说。

    “大人,我也唯你马首是瞻。”邢平说话舌头都开始打结,“但该做的事还得去做。没办法,其他弟兄大都随安惇大人出征去了酉南,咱们缺人手啊。”

    “都是些自讨没趣的活。”马护一脸不耐烦,“有头有脸的人,谁愿天天干那些事。”

    “唉,是副指挥使给我下的令。”

    “她又要让你干什么?”马护皱着眉头问。

    “副指挥使让我盯着西林观那位普净山来的客修师太。师太的女弟子在宫里替皇上炼药,今晨刚申请了腰牌,说是准备回西林观取些物料。副指挥使让我全程跟着,但不能让人家知道。副指挥使说,那丫头沿途去过什么地方,跟谁有过接触,她都得知道。”

    “荒唐。”马护似乎对此很是不满,“那女人真当咱们天厍军无事可干吗?”

    见当官的不悦,卓坚马上打圆场,“我也觉得这种事大可不必。可她毕竟是副指挥使。”

    然后他看了看马护的反应,试着问道:“大哥,这女的以前在营里也没见过,怎么突然就成了副指挥使,连安惇大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到底啥来头?”

    “哼,副指挥使……”马护似有一肚子怒气,“不过是早年国师身边一个女侍而已。”

    “哇,那也是国师身边的人呐。”卓坚的语气里充满嫉妒之意。

    “嗯,是,是啊……”马护一时吞吐起来。

    “真是可笑。”借着酒意,邢平语气也张狂起来,“咱们是天子卫队,又不是国师卫队。”

    “兄弟,别这么说。”卓坚看了看小桃红,又看看两个侍酒女孩,“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两个小女孩倒是低着头充耳不闻,可小桃红却不愿装傻。这时,她有些暧昧地笑着,一边将两条胳膊搭上马护肩头,“亲爱的,这酒,那还是别喝了吧。以免误事。”

    这最后一句,简直就像是丢进马护耳朵里的一枚炮竹。

    “误个屁。”他顿时火了,“都他妈是些什么狗屁破事?咱是军人,不是走狗。”

    “大哥……”

    “什么都别说。”马护将邢平的话挥手打断,“她让你什么时候去?”

    “明日一早。”

    “好。你别管了。今天且放心跟我好好喝酒。”马护看着小桃红,又轻轻捏了一把她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小脸,“我另外安排人去盯着就是。”

    “这……”邢平还在迟疑。

    “嘿,有马大哥发话,你还怕什么。”卓坚马上调转方向,“来来来,这杯我喝。”

    卓坚端起桌上的酒,干干脆脆,仰头一饮而尽。

    “哎哟,你有这么得力的部下,我还怎么赢你啊。”小桃红一阵阵拍打马护的肩膀。

    “怎么样,怕了吧?”

    “既然大人有这么好的兄弟,来,桃儿也豁出去了。今天奉陪到底。”

    “来,继续。”马护也说。

    “一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

    “飞呀,飞呀……”

    “哎呀,哎呀……”

    “给,兄弟,又该你喝。”

    “我喝。我喝。”邢平摇头晃脑着说。

    这场酒局一直持续到深夜。

    酒到酣处,小桃红还起舞助兴,乐得马护连饮三杯。

    而小桃红更是厉害,只要马护端起酒杯,她就举杯相陪。她简直就是个酒筛子,喝那么多,也不知装哪去了。

    邢平什么时候喝趴下的,他自己已经不知道。

    但马护都尉知道。

    他对邢平的表现十分满意。

    以前肥虫总说这位青峰山叛徒有问题,马护差点信了他的话,还派他跟踪过邢平。那次,胖虫子还说他差点就发现了邢平跟青峰山仍有往来的证据。

    可他运气不好,最后关头出了差错。

    肥虫是马护最早收下的心腹,新兵营的时候就投靠了他,所以后来几乎没怎么参加训练。马护很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使,让他监察内部成员,确保没有奸细。

    那时,肥虫提出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邢平。

    他主动提出,希望能跟踪邢平。

    一开始,马护并不相信邢平会是青峰山的奸细。

    因为人尽皆知,青峰山早已不涉朝政,青衣卫也早已解散。况且邢平被逐出青峰山,是有据可查的事实。而且他刚在菅亭立了大功,受到上面嘉许。

    不过,后来营里来了个副指挥使,在选派剿匪人选时,却坚持留下邢平,不让他去酉南。而且还让马护对每个人都保持警惕。

    “不管是人是妖,国师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忠心。”那位妖里妖气的女人对他说,“出征的人就不说了,严酷的战场自会检验他们。而留在都城的,却需要更为艰难的甄别。”

    那女人对马护威逼利诱:“你是国师信任的人,前途不可限量。但你也要学会知人善任。尤其这次招募的成员,多是江湖俊杰,就看你怎么训练和使用他们。”

    “请副指挥使直接告诉我该做什么?”马护当时便请示道。

    “你看,我把最擅于跟踪监视的卓坚和肥虫给你留了下来,该做什么,还不明白吗?”

    于是,马护便开始了他的特殊使命。他不仅监视朝廷重臣,也监视自己人。

    其中就包括邢平。

    尤其在第一次跟踪被意外打断后,肥虫对邢平的身份更是产生了怀疑,“再给我一次机会,保证抓住他的把柄。如果这位青峰山的叛徒根本就是那边派来的探子呢?”他对马护说。

    “你不是针对青峰山吧?因为你是个妖?”马护当即警告他,“你知道这样的指控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一步踏出去,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你可要想清楚。”

    肥虫这才没敢坚持。

    但邢平现在显然可以澄清了。

    喝到最后,这位一心巴结自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伙子还是永红楼的小厮帮忙抬回去的。

    喝这么多,明天也未必能起得来。

    第二天,早餐和午餐时间,马护果然都没看见邢平出来。

    他听说这醉鬼在寝室里睡了一整天。

    邢平那个任务,他交给了肥虫。

    为了方便监视自己人,肥虫一开始就没跟其他人一块儿。他是一把隐藏起来的利刃。马护将任务传达给这把利刃之后,便忙自己的去了。

    上午,宿醉的邢平总算醒了。

    他从床上起来,也没洗漱,也没换衣服,昏昏沉沉地去上了个厕所。

    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宿醉方醒。

    宿醉方醒的人去上厕所,手里不会提着剑。

    银质剑鞘,一柄很漂亮的剑。剑柄上还系着红穗。

    经过仔细观察,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之后,邢平从厕所后面的梯道来到了地下室。

    此时,卓坚也不在他的地窖寝室里。他跟马护都尉一道出去了。

    邢平兜里揣着卓坚给他的钥匙,脑子里默记着那张地图。他转过一条过道,顺着潮湿的石梯走到地下深处,来到一道充斥着霉味的黑腐木门前。

    木门破旧,没有上锁。

    邢平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这里是个库房,堆着许多箱子和大大的酒桶。其中一堆酒桶已经被人移开,地面是一道暗门。暗门上有一把生着绿锈的铜锁。

    邢平掏出钥匙,打开锁。

    随后他揭开暗门,沿着黑漆漆,湿淋淋的梯道钻了进去。

    暗道下去不远,就是一条平直的隧道。隧道里满是湿气和霉臭。他取出兜里的火折子,点燃后继续往前走。直到行至一条岔道。

    这里有两条阶梯,一条向上,能看见上面不远就有道木门。另一条向下,通往更深的地道。

    邢平毫不迟疑,往向上的梯道爬去。

    最后,他出现在一座昏暗杂乱的大房间。他熄了火折子,借着从高高的,开口很小的窗户透进的微弱光线,看清这大概是一个半沉于地下,用于储存某些喜阴物资的地窖。

    地窖里的东西破破烂烂,显然已有许久没人打理。

    出了地窖,邢平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西城小巷最为密集的街区。

    他转过两条小巷,最后隐身于一间货场马厩的料草堆后面。这里是个中转货场,每天清晨会有许多马车卸货。但过了那一阵,这里就冷冷清清。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材宽胖的人从小巷另一头缓步走来。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经过马厩时,邢平离开藏身之处,悄悄跟至对方身后。

    肥虫察觉到了背后有人靠近,但为时已晚。他转过头,看清来者之后,目光中既是惊讶,又是愤怒。更有一种证明自己判断的得意。

    邢平出剑很快。

    剑锋飞速划过,切断了肥虫的喉咙。

    身体肥胖,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瘫倒在地。随着淡绿色的血液从颈间那道裂口流出,男子宽大的身体迅速萎缩。

    转眼间,便只剩一堆衣服。

    邢平以剑尖挑开覆盖地面的衣物,露出一条丝瓜大小,通体赤红的蜈蚣。

    “抱歉,你没看错。”

    他对那条死而未僵的蜈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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