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来了救星,如何不大喜过望,丹青忙将囚笼砸破,先引笼中之人出来,本想去帮那老丐一臂之力,但见这老丐武功实在了得,根本就插不进手去,在塔窗边一张,见官兵节节败退,丐帮不知何时来了后援,心中更是一定。
就这么顺顺利利的逃了出来,丐帮龙帮主大显神威,在塔外一站,当真是挡者披靡,无人能挡的了他三招两式,见人已救出,索性直接当先开路,更如狼入羊群一般。
李浩见已得手,用帮中切口指挥撤退,这一仗大获全胜,丐帮伤损颇小,而官兵元气大伤,也不敢当真追击。
逃到一处据点,乃是一处富户的家宅,东方未明这才想起来,在塔中相助的高人,忙对李浩道:“适才塔中得人相助,那位前辈正在与陈什么来着,打得有来有回,还请丐帮接应殿后,替他解围。”
李浩笑道:“小兄弟仁人之心,令人钦佩,咱们同历患难,不是外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位前辈乃是敝帮前任帮主柯降龙,武功出神入化,别说是在小小灵隐寺,就是京城里的天牢,也能来去自如,却是不必担忧。”
东方未明听李浩如此说,心中寻思,这老者武功当真了不得,那么大年纪了,掌法还如此刚猛迅捷,身子如何能吃得消,只是这句话要是宣之于口,不免要大大的得罪丐帮,何必惹人家不快呢。
但跟着又想起一事,若是师父在此,能否如柯老帮主一般,履险如夷,挥洒自如,但转念一想师父年岁那么大了,要是年轻上三十岁,未必便比柯老帮主逊色,其实他这么想,明知道无瑕子要逊上一筹。
又想连丐帮的龙帮主,要是跟旧上司相较,也是相差颇远,何必庸人自扰,见书生和丹青二人,正在盘膝运功,一面以内力疏通药力,一面静坐恢复体魄。
李浩清点人数,他这一队被害两人,重伤四人,轻伤一十二人,可说得上甚是侥幸了,那被救之人千恩万谢,只是他们的言语太过古怪,东方未明虽然听在耳中,却是半点不懂。
这一夜闹得乱子当真不小,丹青受伤不轻,书生只不过是脱力疲乏,休养两个时辰,也就勉强站起身来,见东方未明脸露迷茫之色,显然是对今晚的这场行动,一无所知。
书生寻思,东方未明性情多似谷月轩,稳重踏实,若是始终瞒着他,未免过分,当下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东方未明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丐帮得悉东厂太监首领陈崇英,陷害忠良,将护国柱石戚继光将军下了大狱,本来戚将军在湘西剿匪,好容易有了些许建树,功劳还没上报,先就有了牢狱之灾。
盖因戚将军在朝为官耿直,亦是此行虽然剿匪有功,却并未打点朝中势力,常言道:朝里无人莫做官,戚将军稀里糊涂的,就近被关进了杭州衙门。
但戚将军问心无愧,坚信朝廷必能洞悉奸人阴谋,倒是甘心受缚,但他手下的将领,却深知陈崇英素来手段狠绝,将军落入其手中,只怕再难脱身,因此乔装改扮一路跟到了杭州。
这些将领,领军打仗是有一身本事,可劫狱这些事情,可就是门外汉了,几番滋扰,跟杭州衙门,弄了个两败俱伤。
陈崇英见这群人孜孜不倦的骚扰,虽然成不了事,终究不是办法,因此连夜将人转移到了灵隐寺,这灵隐寺也非佛门善地,平日勾结官府,鱼肉乡邻,故不必言,如今只需对外宣称,灵隐寺需加整修,香客尽管去旁的地方上香。
其实便是无需拒客,灵隐寺也甚少香火,但这一叶障目,戚将军自是绝无逃脱之望,劫狱者有重伤侥幸逃出来的,无意间闯到了破庙之中,本是为了防备搜捕,不想却碰上了丐帮再此聚会。
当时的杭州分舵舵主,实在拿不得主意,请了李浩主持大局,李浩问明原委,亲自去杭州衙门探查,却一无所获,以为受了蒙骗,但戚将军被俘之事,已渐渐为人所知,显然并非出于误会。
反复思量,只有通传丐帮子弟,齐集杭州商量对策,如此一来,不止丐帮中人义不容辞,连同他们交情匪浅的好朋友,也都一窝蜂般涌来帮忙,书生和丹青就是如此受邀而来,他们先前已于李浩见过,只是群丐齐集杭州,动静实在太大,定好了方略,便得暂做分别。
至于东方未明,本与丐帮毫无干系,书生和丹青自然信得过他,但要是介绍给李浩,未免唐突,好在东方未明与萧遥本是朋友,只是事前不知李浩,能否放心的下,因此事情的始末,始终没跟东方未明直言。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得前任帮主柯降龙之助,救人也已办到,损折也不算多,可算大获全胜,至于戚将军如何洗白冤屈,那是丐帮的事情了,东方未明只累得大汗淋漓,只想泡在木桶之中,好好浆洗一番。
但深更半夜,又去哪里投宿,更何况城中闹了这么一出,往复巡查必然极为严苛,若是再有造次,岂不是自投罗网。
果然这夜的巡查异乎寻常的严格,好在丐帮早有计较,前厅自然有人应对,躲在后宅里倒是颇为安心。
待得天光大亮,核查仍未散去,东方未明记得与香儿有约,急匆匆的便要离去,但追兵始终巡逻,街道上根本不许寻常百姓出行,因此李浩劝东方未明,还是等上几天为宜,就算真的到了什么西湖中央,香儿也势必爽约,难道让一个女子,顶着官兵的大刀,冒险前去赴会吗?
东方未明深觉他说的甚是道理,但心中总是按捺不住,毕竟连书生都痴迷如此之人,魅力之强,诱惑之大,自是不言而喻,反复思量,还是决意冒险赴约,但铁棒却是不能携带,当下拜托丹青看管,自己施展轻功,往西湖而去,李浩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以为然,毕竟做惯叫花子,连官家也都瞧不入眼,又怎会去惦记娘们儿。
一路上确实颇为啰嗦,好在东方未明轻身功夫,对付几个小兵还不足为难,待到西湖之时,却见香儿已然端坐正中,却是有恃无恐。
东方未明深感意外,走上前去,微笑道:“香儿姑娘真乃信人,我看外面颇为混乱,还道姑娘或许已将此约作罢。”
香儿听东方未明这么说,眉头微微一皱,似乎颇为不快,但随即微笑道:“东方公子说笑了,小女子身无长物,怠慢公子至此,怎能再度爽约,正好今儿西湖景色颇好,游览宾客也不算太多,正好结伴共游可好。”
东方未明求之不得,忙点头称是,可还没等他表态,斜刺里又过来一人,稳稳站在二人中间,说道:“既然是共同游览,何不加上在下一人,在下柳若柏,不论是吟诗填词,还是作曲书法,虽不敢说精通,总好过三脚猫的本事,同在一起游览,总还不算气闷吧。”
香儿道:“柳公子见谅,小女子与东方公子有约在先,柳公子若有指教,可另行选定他日,还盼莫要为难贱妾。”
柳若柏听她这么说,忽然焦急起来,温言道:“香儿姑娘是天仙般的人物,怎能自…哎,久闻香儿姑娘有个规矩,琴棋书画连过四关,便能得见尊荣,今日在下却不能平白占姑娘便宜,有何难题,不妨就此示下。”
东方未明见此人忒也不识趣,香儿既然不想跟他多言,偏偏啰里啰嗦,想要打发了他,却见香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取了纸墨,刷刷点点,出了四道考题,东方未明瞧在眼里,不由得甚是惊骇,莫说是解答,连题目的奥妙也是参详不出,这才明白,香儿姑娘不愿当面伤人脸面,却将题目出的极难极难,要这姓柳的知难而退。
不想着柳若柏却有真才实学,第一题是一道繁复的曲调,经他手稍一改进,立成旷世佳作,东方未明虽然不懂,但香儿手执竹笛,演奏了一遍,东方未明听在耳中,不由得极为受用,莫说是香儿不能再有异言,就是东方未明也觉心旷神怡。
第二题却是香儿从怀中取出的一道古谱,共落子一百七十六手,即将行至收官,但黑棋不论如何腾挪变化,始终落后白棋半子,若是谨守门户,最终必已输定,东方未明是毫无办法,甚至将半子之差,能维持至最后一刻,只怕也颇为不易。
柳若柏沉思良久,第一百七十七手,若是下去位四五路,之后与上位一八路做个交换,最后仍是不敌,要是下上位二七路,虽能将上面两颗黑棋救出,反提对方一颗白子,但平位八八路,同样也有两子难保,正是首尾难以相顾,不由得甚是为难。
香儿叹了口气,心道这柳若柏能看出许多变化,棋艺大是了得,若不依古谱出题,当真平手相较,还真就未知鹿死谁手。
东方未明见柳若柏满脸愁容,不由得很不耐烦,开口道:“你若是无力解开谜题,还不就此退去,在这里耽搁光阴,有什么用。”
柳若柏双眸一翻,望向东方未明的眼光中满是怨毒,随即脸露喜色,这关键一子,却是要下在天元,弃了边角纠缠,全力搏杀中央腹地,或有一线生机。
当下冥思苦想,想了十余招后手,自忖这些招数之巧妙,决计可破此招,当下在棋谱之下,详细写下了诸般破解之法。
围棋之道千变万化,凭你多高明的棋手,也不能猜度对方下一颗棋子的落子位置,博弈之趣尽数于此,可这盘棋已近收官,种种变化,已然明了,纵有变化,也不过是数招间的区别,最后的结局却是殊途同归,除非碰上不会下棋的对手,肯自填棋眼,那就是搅乱棋局,并非是为了解开棋局了。
第三题却又大不相同,则是要写一篇治国方略,东方未明心中好笑,见柳若柏虽然会些奇技淫巧,多半也会些拳脚功夫,要他研究治国方略,除非他出身名门望族,不然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柳若柏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可当真不易,纸张又是有限,只能以蝇头小楷仔细书写,东方未明见他竟然写得出来,不由得甚是惊佩,第一行曰:“五帝三皇神圣事”,其后则是以德为本的劝进之言,东方未明粗通文墨,识字尚且有限,只能约略诵读,似乎所言甚是端正,说的好像是为君者,亲贤臣,远小人,节欲望,纳谏言的根本道理,只是这些道理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做皇帝的十九难以做到,说来说去,岂不是一堆废话。
香儿却并不如何好奇,见东方未明脸露迷茫,说道:“东方公子,请。”
原来她出了四道难题,用意便是将柳若柏滞留其间,东方未明一时尚未明白,香儿只好出言相邀。
东方未明只好跟她朝北而行,踏上西泠桥。
香儿说道:“这座桥大大的有名,东方公子可曾知闻。”
东方未明从未来过杭州,哪里知道什么典故,只好摇了摇头。
香儿继续说道:“相传‘白蛇闹许仙’里的白蛇精,当年曾被许家沟村,一位许姓老人,从一只黑鹰口中救出性命。这条白蛇为报答许家的救命之恩,嫁给了许家后人牧童许仙。出于人妖不能结合的偏见,金山寺长老法海和尚决心收服白娘子。于是引出了人们熟悉的‘盗仙草’、‘水漫金山寺’等事。
白娘子因为水漫金山而触动胎气,早产生下儿子许仕林。法海趁机用‘金钵’罩住分娩不久的白娘子,将其镇压于南山‘雷峰塔’下。
更题诗一首曰: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此事过后,许仙心灰意冷,便在‘雷峰塔’下出家修行,护塔侍子。一十八年后,许仕林高中状元,回乡祭祖拜塔,才救出母亲,一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