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林的印象中,陈先笙是从偏远之地来上京城寻亲的私生子。后来听从自己的建议,去承天门附近找机会。
搞了半天,原来他寻的是太子呀?
太子赵瑾今年好像二十九岁,不可能有二十多岁的私生子。通过大理寺卿和慎刑司司长两人的谈话内容,可以确定陈先笙就是太子殿下培养的暗子。
估计是以前没来过上京城,冒冒失失什么规矩都不懂。见到太子銮驾莽撞地靠近,结果被当成刺客抓了起来。
根据太子向刑部官员发话,让他们私下放人并销毁案底的行为。也能从侧面证明,陈先笙就是太子培养的人。
至于他见太子殿下做了什么,目前暂时无从得知。大理寺的卷宗上多半没有详细纪录,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
远远望着陈先笙,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广场进入大理寺内部。武林虚眯起双眼,心中冒出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
脚下这片疆土不管叫大炎、大周还是其他什么,都是赵家打下的天下。
赵瑾贵为皇储,是皇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大炎的江山社稷,终归是要落在他手里的。懈政的女帝可以不顾上京城百万民众死活,但太子殿下不行。
或许可以通过陈先笙这名暗子,试图将太子殿下拉下水。只要他肯重视两百桶猛火油,事情就还有一丝转机。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性极大,无异于在刀尖上起舞。武林感觉肩膀异常的沉重,仿佛肩负着无形重担。如果父亲在这里的话,估计也会这样做吧。
不成功,便成仁!
虞叔和慎刑司司长说要放人,那就直接去大理寺门口等着。到时候先探探他的口风,再根据实际情况临场应变。
***
“这边,请。”
陈先笙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一个二十多平米的空房。角落里堆砌着些许杂物,怎么看都不像审犯人的地方。
慎刑司司长脸上挂着笑,十分自然地放下装有他私人物品的包裹。随后快步退出屋子,与下属们迅速撤离。
待陈先笙察觉不妙时,他们已经跑出门外,只能将目光投向大理寺卿:
“欸,你们不是要审我吗?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什么意思?”
见他还在‘演戏’,虞千暗自赞许对方谨慎的态度,笑着宽慰道:
“呵呵,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觉得休息够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陈先笙哪能不明白,自己肯定是被当成太子门客了,极力辩解道:
“我再次重申一遍,我是刺客,不是太子的门客,明白了吗?你们应该审讯我,等我承认罪名就判处死刑!”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禁言警告,时限十分钟。】
我尼玛……
虞千闻言神色一愕,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翩翩少年,觉得十分无语。
都说了没外人,还扮刺客呢?
慎刑司司长已经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大理寺卿。如今大牢里许多囚犯和狱卒,都知道他是太子门客。为了撇清这层关系,才一直强调自己是刺客。
正常犯人要是得知被释放,最多确认两遍就会迅速离开。哪有人明知可以走却不走,非要他们提审判刑的呀?
有毛病吧?
但这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纵然心中有再多不满,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不用了,本官已经获悉了整个案件的经过,在此宣判你无罪。如果怕碰到狱卒可以先坐坐,待会儿再离开。”
说完虞千还等待片刻,见陈先笙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便开门走了。
他倒是想说话,可是被禁言了。现在真是既生气,又无奈。
气得是苦心营造的死局,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转危为安。
明明从行刺到被抓都非常顺利,后续在牢里更是大闹一场。本应数罪并罚判处死刑才对,怎么就给放了呢?
还有什么太子门客,他此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无奈的是刺杀太子都死不掉,以后要怎么做才能非自杀性死亡呢?
难不成升级目标,直接杀皇帝?
见这里的工作人员径直离开,陈先笙是彻底没辙了。
如果他们认定自己是太子的人,那现在出去袭击衙役也不会有事。跑去追赶慎刑司的狱卒,一样安然无恙。
想死,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呐。
陈先笙坐在椅子上回忆,开始复盘从行刺到被抓再到释放的全过程。可是无论他怎么梳理,都没有发现异样。
太子门客这个头衔是太子给的,恐怕只有找到他才能揭晓答案。
只是他已经行刺过一次,后续还能那么顺利的接近太子吗?
琢磨良久,禁言时间已过。陈先笙收拾好受挫的心情,起身走出房间。
屋外无人值守,真就像之前那位大理寺官吏所言,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陈先笙摇了摇头,返回广场。路上虽有人看过来,但大多都是冲着颜值。
直到他走出大理寺,在下台阶的时候倏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欸,陈兄,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招呼,陈先笙循声回望。见是武林,颇为惊讶。但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刺杀太子未遂被放,只能反向询问道:
“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啊,在大理寺就职呢。举亲避嫌,没跟我爹一个部门。对了,这都快饭点啦。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可得带你好好尝尝这上京城的特色菜。”
陈先笙顺着话茬,点头应允道:
“好啊,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想要非自杀性死亡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接下来该吃吃,该喝喝。有机会求死就去求,失败了就等下一个机会。
人生嘛,总是起起落落落落。太执着于求死,会变得越来越魔障。
两人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时不时停下来欣赏花灯。最终武林来到玄武大道的主干道,在吉星客栈前停下脚步:
“这里的烧菜可是一绝,你来上京城一定得尝尝。”
陈先笙本就在这间客栈下榻,闻言咧嘴笑了笑。随后同武林进入大堂,叫来店小二,点了四荤两素一汤。
等待上菜期间,陈先笙的视线无意识地游动。偶然瞧见在客栈二楼的木制护栏边,有位紫色头发的俏丽女子。
她肩披黑色斗篷,穿着一件很性感的黑色薄纱单衣。两侧的袖口处,有淡紫色的花边。衣服纹理勾勒出蜘蛛网的形状,给人一种神秘又危险的感觉。
那女子同样发现了他,看那副小表情似乎非常惊讶。可陈先笙对这张脸毫无印象,确定不认识对方。兴许是觊觎自己的容貌,才会表现成那样。这种女人平日里没少见,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很快,有一位壮汉出现在紫发女子的身旁。他在看到陈先笙后,露出了敌视的目光。估计是吃醋了,强行拉扯着紫发女子离开护栏,回到二楼的客房。
坐在陈先笙对面的武林表面波澜不惊,实则紧张到手心冒汗。他在想要怎么开启话题,才能显得自然而不突兀。
最终在菜上齐后,发出一声叹息。
“哎。”
陈先笙正欲夹菜,随口问道:
“怎么了?”
武林咧嘴苦笑,并未正面回答。随后摇了摇头,一幅欲言又止之态:
“害,算了。”
这引得陈先笙好奇,再次追问道:
“叹什么气啊,没钱花了?”
他现在有不少钱,如果武林真遇到了什么困难,不介意倾囊相助。
反正钱财之类的,都是身外之物。
“不,比这个更严重。”
武林看着盘中餐没有去夹,转而放下筷子,像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我最近在查一个大案,但是线索全断了。若是放任不管,这间客栈乃至上京城都可能被炸,会死很多人的。”
“炸?什么意思?”
“有贼人在近年间,偷运了两百多桶可以引燃一切物件的猛火油进城。直到今天,才查到他们的据点。可是去了以后,却发现据点里的人遭到灭口。存放的两百桶猛火油,也不知所踪。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实在难如登天。不知道这些贼人,会拿这些猛火油做什么。”
陈先笙听完概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大的事告诉我干什么?正常情况下这种案件,不都是要求保密的吗?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武林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太子门客。通过这种不经意间的泄密,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可是……等等?!
陈先笙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案件的危险性。
他不知道猛火油是什么,如果是能引发爆炸的油,就是十足的危险品。
偷运猛火油的人,肯定没安好心。不出所料,应该要拿这些来干坏事。
帮忙看守猛火油的同伙,遭到无情灭口。说明目前守着猛火油的家伙,都是一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亡命之徒。
倘若自己顶着太子门客的身份参与进来,会分没查到和查到了两个结果。
要是没查到,待亡命徒拿猛火油在城中引发火灾。他冲进火场救人,或许有一定概率触发非自杀性死亡。
如果查到了,自己只需孤身前往撞破阴谋,必然遭到杀人灭口。哪怕系统接管身体,亦不见得能够虎口脱困。
两百桶猛火油,光运送就需要不少人手。而且这些都是真正的恶人,远非恶人谷那些复仇者能比。只要敌人的数量足够多,无论系统怎么操纵身体都会受伤。伤口一多,就离死不远了。
这么一想,武林泄密是想让自己帮忙追凶,拯救上京城百姓于水火。
而陈先笙可以借此机会跟坏人同归于尽,保护上京城的百姓。双方保护的群体一致,出发点也毫无冲突。要是合作的话大家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哎。”
看着对方长吁短叹,一幅想让自己帮忙又不能表露得太明显的挣扎样。陈先笙忍住笑意,大义凛然地说道:
“拯救百姓,吾辈义不容辞。或许在这件案子上,我能帮上一点小忙。”
武林闻言眼神一亮,兀自抬头。
***
寝宫,渌华池。
女帝坐在高台之上,闭目养神。洪安则站在她身后,以便随时听令。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的鱼漂动了。女帝睁开双眼,双手握紧鱼竿。
洪安伺候刘芸这么多年,十分清楚她的秉性。如果需要帮忙会直说,没说千万别擅作主张帮忙,否则会掉脑袋。
随着鱼线绷直,女帝有些吃力地钓起一条五彩花鲤。看块头至多三斤,重量在渌华池那么多肥鱼中算小的。
女帝将鲤鱼掷于桶中,开口问道:
“你觉得武长庚这个人怎么样?”
洪安神色一愕,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像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好如实进行回答,不要有任何隐瞒:
“回主子,武长庚性格刚直,而且略破奇案能力不俗,是个可造之材。”
女帝依旧目视前方,没回头看他:
“这种可造之材在大炎比比皆是,你知道朕为什么要用他吗?”
洪安张了张嘴,可能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但他选择不说,伏地跪下:
“回主子,奴才不知。”
“朕任命武长庚为监察院院长,是因为看重他的忠诚。但这个人啊,忠得不是朕,而是大炎的子民。你觉得朕和大炎子民比起来,到底谁更重要?”
洪安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敏锐地发现这个问题的凶险。但陛下问了他总不能装作失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主子是九五之尊。是大炎子民终生追随的信仰,自然无比重要。”
女帝仰头望向青天,没有因为洪安糊弄的回答置气,轻笑一声道:
“你以为朕很重要吗?不过是仙家的管家罢了。无论大炎如何强盛,每年还不是要按时进贡搜刮的天材地宝?”
听到如此不敬仙师的话,让洪安瞬间汗流浃背。他不知道女帝今天到底怎么了,额头紧贴着地面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刘芸站了起来。用网从木桶中取出花鲤,露出复杂的神色:
“有个疑问,朕想了很久。凭什么仙家就可以高高在上,予取予求?而我等凡人,却只能做那池中之鱼?”
***
『章末小剧场』
【人文·地理】
炎国的势力范围,在九州之一东州大陆的东北角落。首都上京城,在炎国两江交汇处的附近。正北方是疆域广阔的罗刹国,东边与长期内战分裂的南北齐接壤。这三个国家,又与樱花国隔海相望。西南方的缥缈山脉是前往东洲大陆的唯一陆路,也是对外的天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