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钮清与“玉面哪吒”黎刚舌战之际,“袖里乾坤”胡智正紧张地寻思着脱身之计。
座船破裂,强敌环绕,水天茫茫,插翅难飞,如何方能脱此危境?
坚守待援?船底湖水正涓涓涌入,全靠两人提气轻身方得暂时未沉,此种状况岂能持久?况身周毫无遮拦,群贼围攻时又何能坚守?
借船板施展“一苇渡江”身法突围?虎视眈眈的群贼正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恐怕尚未动身即已被射成刺猬。
从水中脱身?水域过于辽阔,就算泳技再高,恐怕也难以游抵湖岸。更何况周围船上看样子大多均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之贼,岂能没有水道高手拦截?
夺取敌船?距他们最近的敌船也在他们身后三十丈左右,此等距离,若钮清在功力饱满时,或许可以飞跃而过。但此时周围强敌箭矢上弦,如此宽阔的空间,岂能容你自由飞过?说不定方一腾空,即可能遭受乱箭穿身之危。
假如能缩短与敌船之间的距离,以钮清闪电般的身法,也许不待敌人放箭,即已抵达敌船。
如何方能不动声色地接近敌船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袖里乾坤”胡智脑中灵光一闪,以掌力激起大片水柱扰敌、惑敌、阻敌,借掌力击中水面产生的反推力驱动足下破船迅速接近敌船,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遂悄悄将意思传递给钮清。故而“玉面哪吒”黎刚方喝令“放箭”,两人即同时发动。
待水墙落下之后,他们距身后敌船已只不过十来丈距离了。
“玉面哪吒”黎刚大急,急令放箭。
就在此时,钮清一声长啸,一拉“袖里乾坤”胡智,两人同时腾空而起,疾向身后敌船飞去,待贼人们的箭矢射到时,他们已纵落敌船之上了。
那敌船上的贼人们见他俩天神般飞来,早吓得忘了放箭,一个个急急跳水逃命,就算有几支零星箭矢射向他们,也被他们的掌风扫落了。
待他们落下船舺板时,船上已只剩下十余名反应欠佳的贼人了,被他俩一阵掌劈指戳,刹那间全部点倒在舺板上。
他们刚解决完船上的贼人,陡听“玉面哪吒”黎刚一声阴冷的沉喝:“火攻!”但见百十支火箭从其他敌船上如飞蝗般向此船射来。
钮清双掌连环劈击,“袖里乾坤”胡智亦拔出青钢剑挑拍劈打,近身的火箭纷纷坠落水中。然火箭一拨接一拨地铺天盖地而来,船身又实在太大,二人顾得了头,顾不得尾,扑得了东,救不了西。
转眼间,高悬的风帆首先着火燃烧,接着,船上多处冒起了火头。这些火箭携带的均为特制的引火燃料,燃烧力极强,一沾船板,即“呼呼”燃烧起来,任凭两人如何拍打,也无法将其扑灭。
火焰扑近那十几个躺在舺板上无法动弹的贼人们,吓得他们一个个哀叫、怒骂不已。
好个寡情薄义的“玉面哪吒”,为置钮清和胡智二人于死地,竟连船上十多名贼党的性命也不要了。
想他们只是些听命行事的小喽啰,其中可能不乏出身贫家、迫于某种无奈才走上这一条道的苦命人,何忍看他们被活活烧死?
钮清身形一展,绕着他们转了一圈,伸足连踢,解了他们穴道,放他们自行逃生。
那些人行动一得自由,顾不得向钮清道谢,赶紧跳水逃命去了。
与此同时,“玉面哪吒”黎刚喝令所有船只迅即后退三十丈,以免钮清二人重施夺船故技。
刹那间,整条船几已全部着火,且火势越来越旺,船体已开始爆裂、倾斜、下沉。
“袖里乾坤”胡智猛然劈下两块尚未着火的船板,奋力向水面一抛,急声道:“公子,跳水,走得一步算一步。”
就在两人腾身跃上水面船板之际,身后的大船“轰”然一声,从中烧断了,迅即沉没水中。
但危险并未过去,两人刚跃落水面,随着“玉面哪吒”黎刚的喝令,一阵密如飞蝗的箭雨向两人集中攒射。
两人奋力掌劈剑挑,拍打近身之箭,然箭雨一阵接一阵地接踵而至,别说“袖里乾坤”胡智,就算功力深厚如钮清,亦已有真力不继之感。
待到两人真力耗尽,就是他们乱箭穿身、葬身水域之时了。
钮清黯然长叹:“难道今日果真要丧身于此么?”想起自己千里寻父,可父子刚聚首,马上就要死别,何其惨痛也!奉师父遗命下山,然“天龙”未振,“武林教”未灭,自己却要“壮志未酬身先死”,何其残酷也!母仇未报,恩怨未尝,何其无奈也!
“袖里乾坤”胡智被钮清护在身后,虽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箭雨,亦累得手足酸软、精疲力竭了。但一个坚强的意念支撑着他:“卦象显示必定有贵人相助,且钮清不是夭折之象,一定会遇难呈祥的。”
他一边奋力挥舞着青钢剑拨打近身之箭,一边喘息着说:“公子,天无绝人之路,再坚持片刻,也许就会有转机。”
心下却亦十分焦急:卦象明明显示危难中会有贵人相助,怎的到现在还不见任何踪影?难道是我看错了?若因自己一着失误,自身一死毫不足惜,若连累身负重任的绝代奇才钮清也跟着罹难,罪过就大了。
钮清不能死,“天龙盟”的振兴,“武林教”的毁灭,天下武林正义的匡护,全赖此人呀!
正思忖间,陡闻一声震天长啸传来,有人朗声唱道:“高卧洞庭三十春,芰荷香里独垂纶。莫嫌无事闲销日,有事始怜无事人。”唱的竟是唐朝来鹄咏洞庭的名作《洞庭隐》,显见来人绝非等闲之士。
随着歌声,一艘尖头小艇穿波逐浪,冲过贼船的封锁线,直向钮清、胡智两人驰来。
“袖里乾坤”胡智一见大喜,欢声道:“公子,我们的救星来了。”
艇上一个头戴大笠帽、身穿两截夹衣裤、打着赤脚的老渔夫,一手摇浆,船行似箭,一手挥舞着一根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的长钓竿,将那漫天箭雨撞得纷纷落水。钓竿挥舞开来,足有三四丈空间,几乎将钮清、胡智两人的上空完全罩住。钮清和胡智二人压力大减,就算有几支零星的流矢穿过钓竿的封锁,也不难被二人击落。
所有贼人都被这突然闯入的怪客怔得一怔,手上略缓。趁着这一丝空隙,老渔夫钓竿一沉,“呼”地将“袖里乾坤”胡智钓上了尖头小艇,正待如法去钓钮清,却见钮清腾身一跃,已上了小艇,老渔夫不由惊异地看了钮清一眼。
然而老渔夫一点也不耽误,一见两人上了小艇,艇头一转,疾矢般反插向贼船的包围圈。待贼人们惊觉醒来纷纷放箭时,小艇已插入了两艘贼船之间。
钓竿狂舞,流矢纷飞,两艘贼船上突然传来一片惨叫。
原来是钮清施展“接阴导阳”手法,将箭矢反射向敌船,顿时伤了不少贼人。贼人们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
适才在水面上,由于箭雨过于密集,与敌船之间的距离过远,更且尚要防护自身和“袖里乾坤”胡智安危,致令不好施展“接阴导阳”神功,此时处于两船之间,距离较短,再加上大部分的箭矢被老渔夫的钓竿击飞,“接阴导阳”就能发挥作用了。
就这么一愣间,尖头小艇已“呼”地窜出了包围圈三十丈开外了。
陡闻一声暴喝:“汪老匹夫,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怎无故来坏咱‘洞庭水寨’之事?”
老渔夫“哈哈”狂笑道:“‘浪里豹’,你本来也算得上是水面上的一号人物,何必非要听别人使来唤去,专干些伤天害理之事?难道不怕遭报应么?老夫今天有事,无暇与你们纠缠,失陪了!”索性放下钓竿,双手摇浆。
但见他双臂一个起落间,小艇就冲出了数十丈远,可见其臂力之强、行船之精。转眼间,就将贼人们甩下了老远。
“玉面哪吒”黎刚因老渔夫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从他的对面突围出去的,欲阻已是不及。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不由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叱骂众贼,喝令急追。
然不知是小艇太快,还是众贼对“玉面哪吒”黎刚的叱骂心有抵触,前行小艇竟越追越远,转眼已消失了踪影。
老渔夫载着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二人甩脱了贼船的追踪后,方始放缓速度。
此时,夜幕已笼罩了整个湖面,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二人经适才在小艇上的休息,体力已恢复了不少。
钮清正欲叩谢老渔夫的救命之恩,“袖里乾坤”胡智抢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敢莫是‘洞庭渔隐’汪然仪前辈么?”
老渔夫还礼道:“正是老朽。敢问老弟如何称呼?”
胡智躬身道:“在下胡智,江湖匪号‘袖里乾坤’。”
“洞庭渔隐”汪然仪闻言一怔:“‘袖里乾坤’?敢莫是三十年前誉满武林的天下第一智者么?”
“袖里乾坤”胡智谦然道:“那是武林朋友过誉之词,哪能当前辈盛誉。”
“洞庭渔隐”汪然仪欣然道:“呵呵!久闻老弟才智之名,今日得见,真乃平生快事也。”
“袖里乾坤”胡智含笑道:“前辈过奖了。在下久仰‘洞庭渔隐’盛名,今日得睹仙颜,实乃三生有幸。”
钮清于旁静听两人寒暄,暗忖:此老外号“洞庭渔隐”,难怪会把来鹄的《洞庭隐》作为招牌词挂在嘴边,观其情状,也确实与《洞庭隐》名、景颇为相符,仿佛《洞庭隐》就是专为他所写似的。
看他虽已年逾七旬,但身板硬朗、精神健旺,显见功力颇为不弱,至少足以名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而有余,就是较之武林特四级高手也不逊多少。且其既常年在水上生活,显然水中功夫更为惊人。
又思:看此老满面正气、不畏强梁,确系我道中人,不知是否可将其延揽入“天龙盟”?只是初次见面,交浅言深,不便开口。且待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正思忖间,忽听汪然仪对胡智说:“这位少侠俊美不群,不知与胡老弟如何称呼?”
“袖里乾坤”胡智正欲替钮清介绍,却见钮清上前一步,对“洞庭渔隐”汪然仪躬身一礼,道:“小可钮清,初次随胡先生出来游历,不想水上遇贼,若非老前辈现身相救,恐难免葬身鱼腹之危,小可多谢了。”
“洞庭渔隐”汪然仪含笑道:“少侠客气了。看少侠年纪轻轻,就具不凡身手,将来前途无量呀!”仓促间,他并未看出钮清身怀绝技,只是为钮清适才上艇时的身法而喝彩,至于钮清施展“接阴导阳”神功时,则恰在他身后,并未被其看到,还误以为仅是普通的接发暗器手法而已。
其实,钮清的功力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若非绝顶高手,从外表很难看出其功力之深浅。
“袖里乾坤”胡智见钮清似不欲揭开其身份、来历,也就故装糊涂,未再予以介绍。
钮清谦然道:“多谢前辈夸奖。”稍顿,又好奇地说:“不知前辈何以竟会如此凑巧地及时出现?难道早知我们有难而特来相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