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江十分怀疑琴芳姑娘到镖局让镖局为她们二人提供保护的事情。
吴远江微微皱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透过那层轻纱,看透她的心思。“江湖险恶,姑娘为何要选择镖局?“
琴芳轻笑,那笑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因为,镖局里有你,吴镖头。我听说,你是这江湖上最值得信赖的镖师。“
“我?“吴远江有些意外,“但是凭姑娘的本事,我说不定也是姑娘剑下亡魂。”
“虽未亲眼见吴大侠出手,但吟霜剑客的威名近年响彻江湖,”琴芳姑娘眼波流转,低眉思索间,忽然猛地瞪着他:“不会小气到连保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也不愿意了吧?”
几天前她还是那个夺命杀手,今天忽然就变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娇滴滴的柔弱姑娘?
“需要保护的是伊怜花姑娘。”凌大海说道,他转头对冷风说道:“保护伊姑娘的事,就麻烦冷兄弟了。”
吴远江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了伊怜花身上。她站在那里,仿佛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孤花,没有丝毫武者应有的警惕与气势,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质。
凌总镖头既然接下了保人的镖,那他也没什么可说了。
吴远江说道:“既然如此,那早点出发吧。”
凌大海点点头。
已经是辰时,该出发了。
一行三十九人,六辆骡车,十八匹马,一齐出凤阳西门,往官道前进。这队伍中,有江湖老手,有初出茅庐的少年,有沉默寡言的刀客。
队伍最前镖头,名叫华仁䘵,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虽然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但却头发苍白,年纪似乎已经不小,但他经验丰富,已经成功押镖百余次。他身穿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把古朴的雁翅刀,刀鞘上刻有繁复的纹饰,显得古色古香。
在他身旁,是一个年轻的汉子,身着淡青色的衣裳,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官道蜿蜒,两旁的山峦与茂密的树林如同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守望着这条通往未知的道路。偶尔,几声鸟鸣划破长空,却如同寒风中的一丝凄厉,更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华仁䘵骑在马背上,那匹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沉着与冷静,步伐稳健,蹄声响亮。
华仁䘵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扫过四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每一个可能隐藏响马的角落。他拍拍身旁年轻的汉子的肩膀,那动作轻而有力,仿佛在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慰。
“不必紧张,“华仁䘵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刚出城,离城不远,不会有贼人的。大约要走个一百里以外,那些鼠辈才会嗅到我们的气息。“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似乎对那些贼人不屑一顾,这份从容不迫,源自于他多次押镖的丰富经验,对贼人的把控如同老猎人对猎物的洞察,精准而致命。
那青年汉子,是华仁䘵的独子华明培,眼中闪烁着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敬仰与信任。他紧紧地握着缰绳,这是他第一次押镖,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仿佛在安抚主人的紧张情绪。
“爹,我们能平安到武昌府吗?“华明培的声音略显颤抖,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渴望。华仁䘵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岁月的沉淀与江湖的沧桑,却也充满了自信与从容。“江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只有奋力向前而已。“
随着队伍的前行,官道两旁的景色开始变化,山峦变得更加险峻,树林也愈发茂密,仿佛每一棵树都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华仁䘵的马鞭偶尔轻挥,那动作流畅而有力,仿佛在与这山林间的风对话,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关于勇气与智慧的故事。华明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行走了两个时辰,太阳热辣,看这日头已是午时,凌大海对华仁䘵高喊道:“老华,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吃过午饭再上路!”
华仁䘵举手,一声洪亮的“停“,便如同古战场上的号角,让整支镖队的步伐戛然而止。
华仁䘵,他的眼神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四周,似乎想要提前找到潜在的危机。他策马往前奔驰了半里路,仔细扫视第一棵树每一块可能藏人的石头。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对凌大海点点头。
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镖师们,那些久经风霜的汉子,动作迅速而熟练地牵着满载货物的骡车,躲进了林间的树荫之下。
他们迅速地卸下了锅具和米面,埋锅造饭。
太阳长照,天气火热。官道被炙烤得如熔炉一般,几乎没有人顶着这烈日赶路。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阵箫声伴着蹄声打破了沉默,由远及近,清脆而缓慢。
一名身穿道青色长袍的汉子,倒骑着一头毛驴,头顶着一片荷叶,遮着脸吹着长箫,缓缓从镖队旁边走过。
一名汉子,身着道青色长袍,倒骑着一头毛驴,悠然前行。他的头顶一片荷叶轻轻摇曳,遮挡着脸庞,半掩在荷叶之下,只能隐约看见那紧闭的双眼,仿佛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他悠然吹着长箫,箫声悠悠,如同山间小溪的低语。
毛驴的步伐,与箫声相得益彰,一步一音,一步一景。它似乎也被主人的箫声所感染,蹄下的步伐不再急躁,而是变得从容不迫。
众镖师虎视耽耽地盯着这汉子,汉子仍悠哉哉,直到汉子消失在镖师们的视线中。
泰源镖局的镖队缓缓行进在官道上,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镖头华仁䘵端坐于马上,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知道,这趟镖非同小可,江湖上早已风传,有人要劫这趟镖。
华仁䘵的身后,是一队精挑细选的镖师,个个身手不凡,但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
镖队中某辆骡车上装载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光是这件珍宝就价值几万两,所以绝不能有闪失。
凌大海从马背上解下水袋,递向吴远江,动作中带着几分敬意,“吴兄,听江湖中人传说你当年赤手空拳,打翻十几个公人才从法场逃出生天?“
吴远江接过水袋,仰脖一阵狂饮,仿佛要将过往的沧桑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角,将水袋还给凌大海,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江湖往事,不提也罢。“
江湖中人,往往有着不愿提及的过去。
凌大海便不再追问,他盯着吴远江,吴远江的面容平淡,但那唇边卷曲的皮肉,如同被岁月与痛苦雕刻的痕迹。
凌大海忽然说道:“吴兄,我认识一个妙手圣医,他可以为你修复容貌,诊金十两黄金。”
吴远江心中权衡了一下说道:“一百五十两银子太贵了。“
凌大海摇了摇头,笑道:“吴兄,你准备一辈子顶着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活下去?“
吴远江沉默了,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场风暴在酝酿。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不这样又如何?“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无奈。
“这十黄黄金我出了,吴兄依我就行。“
吴远江眉头微蹙,他的目光在凌大海的脸上游移,试图从中读出更多的信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依你什么?“
凌大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说道:“留在泰源镖局。“
吴远江一丝犹豫,还是坚定地说道:“其实我无心做镖师,这次掺和进来,也不过是想赚二十两银子而已。“
凌大海说道:“以吴兄的身手,十两黄金其实对吴兄这样的高手来说也不过信手拈来,去找几个有钱人家,给他们的子弟传授一些功法,不就轻松赚到银子?何必做押镖这么繁累的活计。”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其实他很希望吴远江能留下,就凭吴远江近些年的威名,震摄那些江湖宵小不在话下。
“哦?还有这种好事?凌兄若有门路就提点兄弟一下。”
“这个好说。”
吃过午饭,众镖师都躺在树下歇息,但为了以防万一,仍然有六个镖师站在镖队的前中后警哨。
不多时就有人镖师发出雷鸣般的呼噜声,吴远江也朦胧间进入了梦境。
“不好!”一声呼喝又把他拉出了梦境,他睁开眼睛,看见凌大海脸色忽然变了,耳朵贴在马鞍上细细听了起来,不多时他抬起头对吴远江说,“有两匹马来了,三里外!”
众镖师听见他呼喊也都警觉了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官道上就传过来骏马奔驰的蹄声,忽然一声嘶鸣,马背上两个青衣人勒马停住,因为前面有一伙人紧盯着他们,刀出鞘,剑上弦,杀气腾腾。
其中一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镖师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青衣人说道:“我们是临淮县公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在临淮县地界撒野?”
凌大海看二人装束,确实像公人,就赔笑道:“官爷息怒,我们是凤阳县泰源镖局的,刚吃过午饭在此休息,远远听见两骑疾驰而来,以为是响马劫匪前来,惊了官爷大驾,还望恕罪。”
镖师们闻言,纷纷退让,让出了那条尘土飞扬的道路。
二官差鼻中怒哼一声策马绝尘离去,留下了一串马蹄声,敲响在凌大海的心头。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骂一声。
镖师们又重新躺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起来赶路。这时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候才刚刚过去。
这天气,热得仿佛连大地都要被烤焦,阳光如同利剑,刺穿云层,直射下来,让人无处躲藏。凌大海的眼神却比这天气还要炽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而坚定,仿佛在告诉众人,他心中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天气火热,恐怕要晚上多赶赶路了,争取在酉时二刻到淮南。“凌大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上。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让人不敢有半点质疑。
众镖师闻言,心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一位镖师,面带难色,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我们出城走了也不过四十多里,现在要到淮南起码有一百一十里地,若是只骑马,两个时辰也就到了,现在还有骡车,酉时二刻时根本到不了淮南。“
凌大海闻言,眉头紧锁,仿佛有千斤重的担子压在他的心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懂什么!“凌大海怒喝一声,声音如雷贯耳,“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回,酉时二刻绝然到得到淮南!“
“我们不能这么匆忙!“一个新来镖师低声道,声音中难掩内心的忐忑。
“什么?“凌大海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看你这懒鬼就是懒得动,路上的妖孽不知道有多少,你还想悠哉悠哉地晃过去?“
那镖师说道:“假如匆忙赶路,强盗们以逸待劳,对我们埋伏一番,对我们非常不利啊。”
凌大海身旁一壮汉浓眉大眼,身着深色长衫,足踏黑靴,气势凛然,冷笑道,“我与凌总镖头走这条路多年,这一路平坦无山,贼人在哪里埋伏?“
众镖师一看,此人正是副总镖头,李丰耕,他手持一面曾字型铁盾,盾面上怪兽张牙舞爪,中央有一根三指粗细的尖刺,令人望而生畏。
众镖师噤了声,不敢再说什么。虽然嘴上不再言语,但那个新镖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众人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入夜也不敢耽搁半刻,燃起火把加紧行路。
走了约三个时辰,华仁䘵看到路牌大喜,再走二十里就到淮南城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长空,紧接着,无数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华仁䘵一声大喝,拔刀出鞘,刀光如雪,将飞来的暗器一一击落。镖师们也纷纷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黑暗中闪现,快如闪电,直扑马车。凌大海眼神一凛,纵身跃起,与黑影交手。
黑影的身法诡异莫测,出手狠辣,每一招都直指要害。凌大海虽然武功高强,但面对这样的对手,也不禁感到棘手,黑影似乎对他的刀法了如指掌,每一击对方都能游刃有余地化解。
交手数十招,凌大海渐渐感到不敌,黑影的武功之高,远出他的预料。就在这时,一声箫声尖啸,一个青衣人飞来。
来人一袭道青色长袍,手持三尺长箫,身法轻盈而犀利,与吴远江联手共敌黑影,此人似乎武功更在黑影之上,只不过三招便克制了黑影的剑法。
黑影见状,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跃上马逃走。
凌大海喘着粗气,看着青衣,道:“多谢相助。“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本是江湖中人的本分。“
凌大海拱手道:“在下泰源镖局凌大海,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衣人道:“相逢何必曾相识?阁下不必拘泥于虚名。江湖路远,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青衣人跳上驴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用荷叶遮住面目,吹着箫攸攸离去。
凌大海大笑道:“说得好,今日之事,凌大海铭记在心。“
镖队继续前行,这只是一个开始,或许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