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绍扬这边忙着收山货皮张,忙着拜会大参园子、参户,猫耳山这头,陈秀芸在家里也没闲着。
曲江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姑娘,得抓紧时间把亲事定了。
陈秀芸是弟媳妇,给大伯哥说亲的事儿她不好出面。
于是只能请刘东山夫妻帮忙,又找了杨氏当媒人。
十月十二这天,曲江换了一身新衣服,在刘东山夫妻,还有杨氏的陪同下,带着礼物,前往葫芦套杨家提亲。
杨家这边,早就从杨氏口中得知了消息。
对于曲江,杨家那头也是一百个满意。
小伙子长的不错,干活踏实,还有个当巡检的弟弟,这身份,想娶啥样儿的媳妇都有。
杨家新来的,还没站稳脚跟,要啥没啥,家里穷的叮当响,能攀上这样的亲事,自然乐得。
有杨氏从中牵线,曲江也出手挺阔绰,带了不少礼物。
杨家这边还有啥可说的?痛痛快快就答应了亲事。
双方商议了一下,干脆就选在十月十八定亲,等曲绍扬回来,再选个日子成亲。
反正曲江的父母不在跟前儿,杨家这条件也要不起什么排场,两边商议商议,尽量简单点儿办了喜事就行。
杨家这边是真心看好了曲江,也没像旁人家那样儿,非得死咬着要多少彩礼,衣裳布料、金银首饰。
琼花的爹娘啥要求都没有,就一句话,只要对俺家闺女好就行。
就这样,提亲很顺利,杨家还特意预备了饭菜,留客人在家吃了顿午饭。
刘东山夫妻和曲江在杨家谈婚事,陈秀芸也没闲着,她被请到粉坊去了。
粉坊从秋天就开始动工干活,不过一直在做粉碎、沉淀、晾晒等漏粉前的准备工作。
曲家粉坊规模挺大的,不是那种只有冬天干活的小作坊,而是打算常年干。
今年秋天,粉坊从猫耳山周边地区,收了很多地瓜、土豆。
赶在上冻之前,大部分都制成了干燥的粉面子,装到仓库里留着慢慢用。
最近这几天,存的新鲜地瓜、土豆剩下没多少了,粉坊掌柜的跟几个粉匠商议了一下,决定开始漏粉。
曲家粉坊的粉匠、伙计,都是江春福他们开春时,从山东老家带过来的。
山东那边地瓜种植面积大,几乎每个村屯都有会漏粉的粉匠。
这些年,齐鲁大地连连灾害,民不聊生,很多粉匠也没了生计,只能来关东闯一闯。
要说这粉条,在东北的地位,那绝对是排第一的,不可撼动。
这玩意儿跟啥都能搭配在一起,猪肉、鸡肉、酸菜、白菜、芹菜,都能搭起伙儿来唱二人转。
数九寒天里,外头冻的嘎嘎冷,家里炖一锅酸菜粉条、猪肉白菜粉条,热气腾腾的往桌上一端。
那粉条子吃透了汤汁,油亮亮的又软又糯,吸溜一口进嘴里,肉头头的,滋味儿十足,那真是比吃肉都美呢。
正是由于粉条子在东北人心中的地位极高,所以这粉坊在东北也很多。
当然,大多数粉坊平日里都是空架子,就是日常只有掌柜的操持,不设专职的粉匠。
只在深秋初冬时节,开始要漏粉了,临时花钱雇粉匠来给漏粉。
能够常年养着粉匠的粉坊极少,那都得是大粉坊才行。
这种情况下,就决定了粉匠便如同西北关中割麦子的刀客一样,是一个流动的职业。
这家干完了去那家,他们能从深秋,一直干到冬天。
这种流动的粉匠,一般都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完整的团队,包括四五个成手的粉匠,还有打零工的学徒。
粉匠里,领头的人也叫大柜,属于是全能型的选手,啥都会干。
一般负责指挥,掌控全局,类似于技术总监。
其他的粉匠则分别是撇缸的、过包的、叫瓢的。
曲家粉坊建的大,养着好几个成手的粉匠,还有不少学徒,自然用不着再另外雇临时的粉匠。
粉碎、撇缸、过包、晾晒粉块子,这些程序都是提前完成的。
所以正式漏粉这天,大概的程序就是插面子、约芡、搅芡、打芡、抓矾、叫瓢、上瓢、拔锅、捣粉、提粉、挑晾等程序。
中间任何一个程序出现失误,轻则影响粉条质量,重则无法成型,变成一坨坨废物。
十月中旬,关东大地寒风日盛,外头白茫茫一片。
西北风不分白天黑夜的一只刮着,出门走一段路,就冻的人透心凉。
而此时的曲家粉坊里,却是烟雾缭绕,热气蒸腾。烧火的、提水桶的、插面子的、叫粉瓢的,众人在大柜的指挥下,忙的不可开交。
“夫人,这粉面子已经醒好了,等会儿先叫瓢试试。
要是没问题,咱就开始正式上瓢、打瓢了。”大柜来到陈秀芸面前请示道。
以前,家里伙计都称呼陈秀芸为东家太太,自打曲绍扬当了巡检,这些人就变了称呼,都叫夫人了。
“嗯,大柜看着行就行,这些我不懂,听你安排吧。”陈秀芸朝着大柜点了点头。
不懂的事情,没必要硬插手指挥,还是交给懂行的人去办吧。
大柜得了主家点头允准,立马就指挥人,先弄一大块粉坨子,漏粉试一试,也就是叫瓢。
还别说,这伙粉匠的手艺却是不错,上去一叫瓢,粉条就成型了。
大柜试了试漏出来粉条的韧度,觉得可以,这才吩咐人,正式上瓢、打瓢。
负责各个工序的伙计,全都各就各位,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在学堂念书的小志,被几个同学拽着,也跑来粉坊看热闹了。
他们趁着大人不注意,悄悄打开粉坊大门,一股子白气从屋里奔涌而出。
几个孩子也趁着机会,溜进两位粉坊里头,跟着看热闹。
被人发现了也不怕,几个皮孩子撒娇卖萌,把粉匠们哄的乐呵呵。
然后,就听见大柜在那头说,“小江,给少爷他们烧几个粉焗子尝尝。”
这边,有伙计听了,连忙弄了些还没漏粉的粉面子,缠在树枝上。
再伸进灶坑里,用旺火燎的金黄,外焦里白。
之后,伙计把烧好的粉焗子递给了孩子们。
几个孩子人手一个,忙不迭的咬伤一口,这味道,喷喷香。
孩子们也不管烫不烫,几口就把粉焗子吃完了,抹一抹嘴巴,寻思一下,又悄悄的离开粉坊,回学堂上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