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宁夏卫告急。
十五日左右,京都。
有多名来自边关的斥候驰于街道当中,因多日赶路,神情略显憔悴,口中不停大喊,
“边关急报,闲者让道!”
闻言,街道两旁的百姓自觉避让,生怕让那些边卒胯下牲畜冲撞了己身。
待斥候前往皇城方向后,他们下意识议论纷纷道:
“边关急奏?莫非又有战事发生了?”
“最近这几年,边关不太平啊!”
“...”
有名斥候行至东街门那边,口中亦在大喊边关急报之事。
恰巧这时有马车经过,听到那斥候口中言论。
马车里,顿时响起一名贵妇的声音,
“不久前,陛下命你们的舅舅去查边,不知是否与边疆之事有关。”
有少年坐在她的对面,不以为然道:
“娘亲勿忧,如今咱们大周国富民强,即使真有贼寇来犯,多半也是有来无回。”
那贵妇点了点头,道:“前边就是荣国府,速速去吧,莫要耽搁了。”
少年笑道:“娘亲可是想姨妈了?”
贵妇瞪了他一眼,道:“蟠儿,切记,此乃京都,不是咱们金陵,你行事向来不计后果,来此地,切要处处小心着。”
这贵妇正是薛姨妈。
她口中的蟠儿,名唤薛蟠,不久前,在金陵打死了人。
幸亏薛家上下打点,才让这薛蟠免了牢狱之灾。
此番他们入京,一来是等金陵那边事情风平浪静,二来皇帝要为公主择选伴读。
薛姨妈想让薛宝钗去试一试。
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年方十三的薛宝钗,正坐在薛姨妈身旁。
薛宝钗对于自家兄长的性格甚是了解,知他行事难以收敛,便暗自在心中打定主意,今后定要多多为母亲分忧解劳才是。
......
半个时辰后。
皇城,乾清宫内。
各部尚书、内阁、中书省等一众高官齐至于此。
龙案前,当朝皇帝正看着边关各卫、各城关送来的急奏。
站在他正前方的那些中枢大臣们不仅并未因边关之事而显得十分慌乱,反而还有种泰然自若的架势。
片刻。
皇帝将那些奏章放置一旁,看向身前臣子,问道:
“王子腾到哪了?”
快到知命之年的兵部尚书茹瑺在咳嗽几声后,缓缓应声道:
“回陛下,王统制正在巡查大同府。”
皇帝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朕闻卿久病不愈,不如先好生歇着...”
话还没说完,竟被那茹瑺打断道:“陛下说笑,臣虽年迈,但值此关头,岂能安心养病?愿效残病之躯报于陛下。”
皇帝无奈摇头,道:“差人告知王子腾,让他领大同兵力,先去支援宁夏卫。”
左相胡永忠开口道:“回陛下,此事上皇已做安排。”
皇帝习以为常道:“那诸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年过花甲的胡永忠眉头一皱,“陛下,边关战事关乎家国安危,臣等来此,自是要与陛下商议此事啊!”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父皇不是早有安排?”
胡永忠作揖道:“陛下,无论为人子亦或为人君,理应都不该由上皇事事操心。”
皇帝险些要被气懵,“朕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应一句上皇已早有安排,让朕怎么办?朕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故作冷笑一声,“要不诸卿教教朕?”
以胡永忠为首的诸臣连忙拱手道:“臣等不敢。”
语罢,茹瑺进言:“上皇虽让宁夏卫附近兵力增援,但仍需派遣一主将人选...”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上皇怎么说?”
茹瑺道:“上皇说,此事理应由陛下做主...臣这里倒是有个合适人选,镇国公之孙,世袭一等伯牛继宗或可堪大任。”
其实众人都很清楚,此番边关之战,不过就是鞑靼需要一些过冬的粮食,给了,他们便也退兵了。
若是不给,打个几仗,鞑靼自然也就知难而退。
谁去,谁都能赚到功绩。
茹瑺是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老臣,他自然要为上皇考虑。
上皇执政时,颇为依仗四王八公十二侯,也就是朝中的那些勋贵们。
所以,茹瑺定是要推荐勋贵子弟。
皇帝瞪了他一眼,“朕还有个合适的人选,定能担当大任。”
茹瑺连忙道:“陛下,王子腾资历尚浅,不足服众。”
皇帝笑了笑,“谁说他了?朕打算...御驾亲征!”
亲征?
此话一出,诸多官吏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不再保持淡定,而是陆续开口道:
“陛下,您乃天下之主,万万不可擅离中枢。”
“陛下,朝中事务繁忙,不可一日无君!”
“请陛下三思!”
“...”
皇帝去岁登基,今岁改元,急需在朝中树立威望,而战争是获得威望最快的方法。
“朕意已决,上皇那边...朕自会去说,卿等无需再议。”
“眼下,胡相,由你统配户部、工部、兵部,准备出征事宜。”
“朕这次,要举十万兵,一举歼灭鞑靼主力,争取十年内,不教胡马再度阴山。”
待诸臣离去,约有一刻过后,皇帝来到大明宫。
此处乃上皇清修之所。
皇帝来到一处幔帐前,深深作揖道:“父皇,儿臣来向您请安了。”
没过一会儿,幔帐内才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苍老之声,
“吾儿出息,竟要御驾亲征?”
皇帝低头锁眉,思虑片刻,道:“在儿臣看来,鞑靼此番南下,其因有三。”
“其一,谋取河套地域,那里有肥沃的草原,是天然的放牧场。”
“其二,鞑靼今岁遭灾,阿禄台行劫掠之举,是想逼我天朝赠予粮草,帮他们渡过天灾。”
“其三,儿臣去岁登基,民间盛传宫中有变,阿禄台想一试虚实,更想让儿臣这个皇帝颜面扫地。”
“是以,若儿臣不去亲征,势必会让鞑靼小觑,认我天朝可欺,儿臣若亲征,可让鞑靼知我天朝态势。”
待话音落下,他久久未听到回应,当下心乱如麻,眉头愈发紧锁。
许久之后,才听到上皇开口,“你执意亲征,可还有其它念头?”
皇帝心中一凛,面容上故作淡然,摇头作揖道:“儿臣一心为家国天下,绝无一己私念。”
不见真容的上皇又道:“此战,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皇帝道:“儿臣誓将鞑靼赶出阴山,逼他们乞降。”
良久,上皇道:“去吧。”
闻言,皇帝松了口气,缓缓退出大明宫。
站在殿门前,他朝着已然坠落的一抹余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情有说不出的通畅。
这时,紧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夏守忠小心提醒道:“陛下,戴公公在看您呢。”
“哦?”皇帝一转头,果然看到了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大踏步离去,连御辇都未乘坐。
......
话说今日来自镇远关的斥候李川将急奏送往内阁之后,便找人打听荣国公府所在。
他受嬴渊所托,要将玉簪盒亲自送到贾迎春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