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向守在府门的人告知来意。
而那些守门人并不打算让他入内,
“我们府上的二姑娘,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将匣子交予我,我替你转交给二姑娘。”
“...”
迎春在荣国府里排行老二,府中下人多称呼其为‘二姑娘’。
说罢,就有一名守门人想要上前从李川手中拿过盒子。
然而,李川却将玉簪盒子妥善收好,并不打算交予他,
“在下有将令在身,需将此盒亲自交给迎春姑娘。”
那几名守门人见他颇有些不知好歹,索性将他晾在一旁,用着他恰巧能听到的声音相互议论道:
“也不知哪来的丘八,好没规矩!”
“就是,空口白话就想见二姑娘,一身戾气,万一冲撞了二姑娘,我等可担待不起。”
“俗话说,男女有别,难道是个人想要求见二姑娘,我等就要通报?”
“...”
李川听出了他们的话外之意。
此前,在边关时,跟随嬴百户杀敌保国安宁,是何等痛快?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
到头来,不仅仍落个丘八的贬称,还要给这些人赔笑脸...在边关卖命的将士究竟算什么?
可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侯门深似海’啊。
想到这里,李川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朝着那些守门人深深作揖道:
“是在下不懂规矩了,还望几位大爷见谅,这二三两银子,就当给几位大爷买酒吃,还望几位大爷行个方便。”
闻声,有一人接过银子,瞪了他一眼,道:“早该如此,且在府外等着。”
说罢,他便走进荣国府,去往贾迎春当前居住的院子里。
来到院外,将李川之事告知迎春的婢女琇橘。
不多时,此事才得以传入迎春的耳朵里。
一听是边卒前来送信,连忙戴好斗笠去往府外,琇橘亦是如此,在后紧紧跟随。
去岁时,迎春就已知道嬴渊弃笔从戎的事情。
待来到府外,见到甲胄着身的李川,迎春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有劳壮士,不知可是我表兄来信?”
闻言,李川抬头看向迎春,虽隔着斗笠,看不清对方容貌,但仅观其举止谈吐,仍是忍不住暗道:
“怪不得嬴百户在生死存亡之秋,仍旧不忘迎春姑娘,此女当得大家闺秀四字。”
而后,向迎春深深作揖道:“嬴百户所书之信正存于此匣。”
迎春接过玉簪盒便迫不及待的打开。
她将信展开来看,看都未看匣中玉簪一眼,就让琇橘代为保管。
琇橘毕竟是公府婢女,也算见多识广,瞧见那玉簪材质不凡,细细打量,下意识惊讶道:
“这竟是昆山青玉?上面的绣花纹路也极是好看,这么一支簪子,少说也值个四五十两。”
“哎,姑娘...您怎么了?”
言语间,琇橘忽见迎春脸色猛地苍白起来,差点儿踉跄跌倒,幸好被她及时搀扶。
迎春像是失了神,将书信牢牢地握在手里,深呼吸一口气,将腰间的二两银子拿出并递给李川,道:
“有劳壮士送信。”
李川拒道:“信已送至,在下还要赶往宁夏卫,先行告退。”
他是受嬴渊嘱托前来送信,虽然给了守门人一些银两,但那些银子,不该找迎春要来。
说罢,便就远去。
迎春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进府中。
琇橘询问信中内容,迎春没有回应,只是保持沉默。
直至琇橘看到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个时辰,连晚食都未用,隐隐猜到了什么,遂唉声一叹。
后来,迎春请了尊菩萨像,日夜为嬴渊祈福。
也是自此后,琇橘发现,迎春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了。
她担心这样下去,自家姑娘会憋出病来,便打算请三姑娘贾探春来与迎春说说话。
途中,忽听几名婢女说,二太太王夫人的妹妹来了,贾宝玉、探春等几人都去看望了。
那妹妹正是薛姨妈,薛宝钗的母亲。
至于王夫人,则是贾宝玉的母亲,贾政的妻子。
贾政的兄长贾赦,是迎春的父亲。
......
六月十八日。
皇帝昭告天下,决意御驾亲征,抵御鞑靼入侵。
最近这两日,京城百姓议论最多的,还不是边关战事。
而是哪位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又做出了什么丑事,哪位大家闺秀生得好看。
直到传出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之后,他们才逐渐重视边关战事,但讨论的内容,也不是边关又战死了多少卫国之士。
而是此番御驾亲征,朝廷又要多收几成税赋,从何地征调民夫,怎么劳民伤财等等。
从他们的潜意识里就觉得鞑靼不足为虑,边关不可能出现大事。
六月下旬。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辎重、粮草尚未筹措足够的情况下,皇帝竟带着兴武、羽林、宣武、振武四卫,总计五万兵力先行赶往宁夏卫。
这在很多百姓眼里看来,觉得是皇帝太好大喜功。
六月底。
皇帝一路急行军,已临近延安府一带。
继续北上,便可抵达宁夏卫。
在此之前,为保险起见,皇帝派出大量的斥候与锦衣卫打探宁夏卫现状。
得知宁夏卫下辖诸卫所、城堡等大多失陷,边关百姓惨遭屠戮。
如今,仅有宁夏平虏所、宁夏卫与镇远关尚未被敌攻陷。
时任九省统制的王子腾,也就是薛姨妈与王夫人的兄长,已经带着大同的一万兵力前来与王师会合。
王子腾从大同总计带走了两万兵力,其中有一万已被他安排到宁夏城,负责伺机骚扰阿禄台主力,为何福守城迎来援军取得宝贵时间。
这时,御帐里。
王子腾多有不解道:“陛下,辎重粮草尚未筹足,您亲率孤军兵临边关,风险太大!”
闻言,皇帝忍不住冷哼道:“国库尚充盈,然,数日里,各司连供给十万兵的粮草都未筹足,还用朕再去解释么?”
王子腾沉默,他心知,这是朝中有些人不愿也不希望皇帝御驾亲征。
粮草筹不足是一个拖延的好理由。
朝中那些人也清楚,阿禄台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也不愿久战,他不过是想要些粮食过冬,给他们便是,远比皇帝御驾亲征划算。
只需拖一拖,让大同、延安府兵力支援宁夏卫,阿禄台见久攻不下,自会知难而退。
当然,这只是某些人的想法。
对于王子腾这样的武将来说,鞑靼亡我之心不死,一味谦让,其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朕刚得知,宁夏城、平虏所二地尚未失陷,这二地皆有重兵把守,未失敌手是理所应当。”
“但有一镇远关也未失守,此关守将是一个叫做嬴渊的百户,他是如何坚守的这城关?你可听说过此人?”
皇帝问向王子腾。
后者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末将不知。”
这时,帐内一名锦衣卫百户作揖道:
“回陛下,卑职听说过此人。”
“卑职纪骧,负责监察宁夏卫诸事。”
“嬴渊,济州人,父母病逝,知文,以力见长,三年前从戎,去岁遇鞑靼一队轻骑在河套劫掠,力战十骑,斩首四人,因功升百户。”
皇帝一听,下意识脱口道:“此人倒是一员猛将。”
随后,他又暗自思量起来。
父母早逝,没有根基派别,又是边卒出身,干净得很。
若是好生栽培,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王子腾?
想到这里,皇帝当即下令道:“王子腾,命你率本部人马,星夜兼程,赶赴镇远关,将嬴渊活着带回来,朕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