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太阳升起,薛芳意都没有入睡,她想了一夜还是找不出这次破局的办法。
她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雪莲,听着她叙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如何不远万里寻到了她,想要替她赎身出府团聚的故事,伸出手打了个哈欠。
“你的确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了,这芳意园本就是你的暂留之地。”
雪莲听不出对方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既然主子要她退出芳意园,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揣测对方的用意。
“多谢小姐这些日子的照拂,雪莲多谢小姐的成全。”
她对着薛芳意磕了三个头后,便随着傅嬷嬷下去收拾东西。
秋荷把一杯热茶递到了瞌睡的眼角都有了泪花的薛芳意手中。
“小姐,那日你叫雪莲去通报外出之事,但她却直到晚上才回到芳意园,奴婢觉得她这个人身上有可疑。”
薛芳意接过茶盏,轻轻吹开浮在茶水上的茶叶,饮了一小口后才缓缓开口道:
“她是受人所托,但对我并无恶意。人已走就不必深究了。”
看来他是真的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了,这应该是好事吗?薛芳意心中不确定。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至少两三日的时间,能够让她想出应对二皇子的办法,却不曾想对方并不打算给自己这样的空隙。
傍晚时分,在她补觉醒来后就收到了一张催命符,是一张画。
画着一个女子附身跪坐在月光下,身前站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两人俱未画出容貌,但她已经猜出了对方表达的是什么。
在平王回到京都的前一日,平王府家的女儿入宫的前四日,薛芳意被关入了京都大狱。
罪名是因私诬陷诋毁礼部右侍郎秦廷,暂押大牢待兵部上报后处置。
薛芳意入狱和秦廷出狱是同一天,秦廷特意等在了牢房的门口。
秦廷本就有些消瘦,这几日在牢房中免不了被蹉跎,他的颧骨有些凹陷,眼底也是一片青色。
但他身姿却依然端正挺拔,当他看到被狱卒带来的薛芳意时,眼神中透漏着得意,甚至是有一丝的同情,就像是同情一个妄图撼动大树的蜉蝣。
薛芳意并未如他预期的一般满脸泪水或者满是恐惧的神色,这让他很不解。
他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够面对即将入狱而不恐惧害怕,除非是她知道自己不久后就能脱身。
她已经认罪加上二皇子手中有她的把柄在,这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但他却仍然心下不安,可能是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生过太多不可能的事。
接他的马车车夫扬了扬赶车的马鞭,秦廷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清丽单薄的身影后,摇了摇头甩掉自己脑中纷乱的想法,大踏步离去了这个不祥之地。
因为身份的原因,薛芳意被关在了一个单独的牢房中。
她寻了一块稍微干净的角落,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环顾四周。
狱卒离开后,只有高墙上一个小小的窗口透进来一些光亮,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让自己温暖一点。
虽然说是区别于普通囚犯的牢房,但是仍然潮湿昏暗,甚至越是因为远离了嘈杂,能更清晰地听到角落里细细簌簌老鼠和不知名的虫子的爬动的声音。
这种黑暗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惨死的那刻面对的那片浓重的黑暗,她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但这也提醒着她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仇人都还在,她就不能认输。
这次的确是她操之过急了,要对付秦廷就要先离间他和二皇子的关系,只要他成为了二皇子的弃子,或者让他以为秦廷背叛了他,那么只需要一点点外力,秦廷就必死无疑。
薛芳意努力地回想着前世自己在秦府的那五年,试图找出更多能够对付秦廷的线索。
迷糊中睡着的她,被锁链碰撞的声音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谢平越。
他们上次相见还是在淼淼的葬礼上。
薛芳意隐约猜到了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是这次负责审理此案的人?”
谢平越等狱卒将桌椅茶盏摆好离去后,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用手势邀请薛芳意同坐。
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薛芳意这一夜因为害怕老鼠虫子爬上席子和被子上,在干草上坐了一晚上,早就冷得身体打颤,接过杯子就一饮而尽。
“你的案子由不得御甲军的人插手,负责审理此案的主审是三皇子的人。”
谢平越瞥了眼对方单薄的外衣,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薛芳意的身上后,才继续说道:
“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平王爷在今日已经回到了京都,并且上了请罪的奏章。
还有三日就是你的姐妹进宫的日子,外面有很多人不允许你在这里久留。”
他顿了顿,眼中染上一层冷霜。
“还有薛靖盛,他也舍不得让你受苦。”
薛芳意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蹙起了双眉。
“谢二公子,你明知道我和你一样对此人厌恶仇恨,何必说这种话来让我难堪。”
她看了眼高墙上的那个小窗口,暗自叹了口气后说:
“我怕是没那么容易从这里离开,你和平王府的人都把此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圣意难测,联姻之事一拖再拖更是变数不断。”
“你的意思是,皇上他......”
谢平越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薛芳意以为他是因为担心自己而紧张,浅笑着安慰道:
“大不了受一点皮肉之苦,怎么说我也是平王府的二小姐,是不会真的被问重责和一直关在牢中的。”
也正因为她的这个身份,她身上的案子有多严重已经不是关键了,而是成为了外面几方势力暗斗的牵引线。
谢平越沉默了良久后,沉着声音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将你和世子的那件事情,透漏给了二皇子?”
薛芳意手中的杯子未拿稳,落到了地面上铺设的干草上,杯中茶水溅落到她的鞋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