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夏神医,也就是薛御谦的救命恩人的唯一孙女——夏无忧。
此女子身穿一身束腰白色莲花暗纹劲装,头发用青色丝带绑起,只以一支竹叶青玉簪作为点缀,整个人英姿飒爽,是与京都世家官僚家的女眷完全不同的风采。
见她直接从马车上轻快地跳了下来,平王妃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笑着迎了上去。
“夏小姐这一路怕是辛苦了吧,御谦他公务缠身去了梁平,嘱咐我一定要在他回来前好好照顾你。
府里已经备下了接风的宴席,快进府吧。”
夏无忧跟着王妃走进了王府的大门,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伸出手在自己的嘴前打了哈欠。
“原来京都的王府也不过如此,一个四方方的院子,一些蔫巴的植物花草和假山假水的,看着就胸闷压抑,怪不得御谦哥哥会被养出病来。”
平王妃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脸上却仍然挂着虚假和煦的笑容。
“高山流水的自然和庄严厚重的雕琢,自然不是能够拿来相提并论的。自由和安稳从来都是存在着冲突。”
薛芳意赶到府门口时,便只见到平王妃身边带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劲装女子正在往正厅的方向走去的背影。
她快步追了一段路,走近时就听到了对方娇憨的声音,她虽也不喜欢平王府,但对方傲慢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到了不爽,忍不住反驳了回去。
夏无忧回头时,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清丽白皙的脸庞,发髻用两支白玉桃花簪松散地挽在脑后,一些青丝散落在她的鬓边和胸前,加上一身水蓝色长裙,衬得皮肤更加雪白如玉。
她嘴角挑起,走到了薛芳意的面前,眼睛从下往上的打量着对方。
平王妃看着两人对峙中弥漫的火药味,脸上虚假的笑容都发自真心了几分,走到了两人之间,拉起了薛芳意的手才道:
“这是你御谦哥哥最疼爱的二妹,芳名是芳意,虽说她并非是我王府的血脉,但御谦对她却是格外的怜惜亲近。
芳意丫头,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你兄长的师妹,夏小姐。
她的爷爷是北国人人称颂的夏神医,御谦的病也是多亏了她爷爷才得以痊愈,两人更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她有意要挑起薛芳意和夏无忧之间的战争,好坐收渔翁之利,特别是这个夏无忧一看就是娇蛮任性的主。
谁知夏无忧竟然对着薛芳意抱拳行了一个礼。
“无忧受教了,姐姐说得有道理,我不该将两者放在一起做比较。”
这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包括薛芳意也没想到刚刚那个对王妃无理傲慢的人会突然转变。
她顺势挣脱了王妃拉着她的手,俯身回了一礼。
“夏小姐是我平王府的贵客,是我无礼莽撞了才是。”
“不不不,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果然是御谦哥哥看重的人,就是和那些忸怩作态的后宅女人不一样。”
说着她走过去挎住了薛芳意的手臂,拉着她让带着自己在平王府转上一转,了解一下薛御谦生活的地方。
薛芳意看着对方的眼中噙着一点点闪闪的星光,温柔地应下。
两人朝着平王妃行了一礼后,便将她甩下,兀自离开。
王妃木纳的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直到两人说说笑笑地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
这怎么和她预期的不一样?
她们不是应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吗?这怎么还惺惺相惜,一见如故上了。
她回头瞥了眼同样一脸疑惑的桂嬷嬷,瞧着对方也只是不解的摇了摇头。
*****
薛芳意带着对方一路上一边介绍着每个院落的归属和大致的构造,一边穿插着提起对方所在的无涯山的不同风景。
说话间就走到了薛御谦所在的御风楼。
“这就是御谦哥哥在府中住的地方吗?果然是如同他的性子一般,看着就萧疏清冷。”
说着夏无忧歪头看向了薛芳意,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说:
“说起来,芳意姐姐身上有着和御谦哥哥相似的气息,让我第一眼看着就格外的亲切。”
薛芳意的嘴角微微一抽,她自认自己可不会像他那么腹黑阴恻。
就在她出神时,夏无忧已经拉着她走到了御风楼的门口,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夏无忧秀眉蹙起,摇着薛芳意的手臂撒娇着让她说情。
“这里是连王爷和王妃都不能随意踏足的地方,我可没这个本事能进去。
不如等到你师兄回府后,你再来参观便是。”
薛芳意哄了好一会,才算让她再次露出笑脸,随着薛芳意转身离去。
而夏无忧偷偷回头看了眼御风楼门房处,那里有一个白发徐徐的老者正探着脑袋瞅着薛芳意,显然是对她十分相熟。
她的眼眸中有针芒闪过,被掩盖在她长长的乌睫之下,转瞬消失。
其后二人便径直去了芳意园小坐了会后,就赶去了王妃准备的接风宴,席上王妃也是如同摆设一般的看着这两人谈笑风生,脸色是黑了又黑。
待到宴会结束,夏无忧也已疲惫不堪,早早就回了厢房休息,而薛芳意则带着秋荷等人回了芳意园。
“小姐,这个夏姑娘是否有些过于热情了,特别是她起初的嚣张态度,总让奴婢觉得她性子有些前后不一。”
秋荷为薛芳意解开头上的发髻,拿起木梳为她轻轻梳理着散开的发丝。
“她只是个性率真,喜恶分明罢了。她看不惯王妃的惺惺作态自然态度上就会傲慢一些。”
薛芳意看着面前的铜镜,镜中自己的脸渐渐模糊,交替浮现着夏无忧和淼淼的笑颜,两人的面庞似是重叠在一起。
当她看到夏无忧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心瞬间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那双圆溜溜晶亮的眼睛,和淼淼如出一辙。
秋荷将今日夏无忧的言行都看在眼里,她第一眼也觉得此人有几分像淼淼小姐,但大半日的观察下来,却是自觉地让她感到此人不对劲,笑不达心底。
她有意要提醒薛芳意,却又难得看到主子欢欣放松的样子,实在不忍心点破,只能希望是自己多心。
一阵秋末的晚风透过窗缝吹入屋中,带着寒霜的凉意将薛芳意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裹了裹外衣,淡淡地吩咐道:
“向方太医送个信,麻烦他务必让薛怜翘在半月内能够自如行动,哪怕是用重药,伤及根基也在所不惜。
我不想再等了。”
秋荷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