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票?这不是外国留学生才能看的吗?”
《大西洋底来的人》是美国hbo电视台的科幻连续剧,乔公访美后,该电视剧作为引进美剧,得以在央视播出。
一经播出,这个科幻片就引起了轰动效应。
但是燕大的宿舍没有啥电视机,只有电视房,而且是只在留学生宿舍——这得要电视房票,凭票观看。
骆一禾道:“我女朋友在和一个老外‘陪住’,他们老外的文娱生活相当丰富,又定期发各种票——他们早不想看啦,就拿去给我女朋友。”
“你既然都知道我在《十月》当实习编辑了。我也告诉你,最近忙得没时间看,就正好拿来给你。”
我听到了什么,陪住?
余切懵逼了:“我知道‘陪读’、我知道‘陪学’,什么叫他妈的陪住呢?”
骆一禾一副你为何大惊小怪使得友邦惊诧的模样:
“就是怕外国留学生过来之后,没办法适应我们的生活,就选了一些学生和他们一起住,当然是男的和男的住,女的和女的住……你不知道,因为留学生福利好,大家还抢着去陪住呢。”
众所周知,余切今天给张俪找了一整天住的地方,这下差点没被气死。
我一个作家,帮女朋友找个地儿住跑遍了全城,我女朋友堂堂正剧女演员,也找不到个门路住下来。
结果,留学生们甚至宽裕到了安排起“陪住”来,这是何等的操蛋啊。
“你竟然不知道?”骆一禾见余切似乎感兴趣,就给他继续讲:
“这个陪住生啊,有很多好处。留办每周都会组织留学生看一场电影或一出戏剧。电影票通常也发给陪住生,戏票因比较贵,往往只限于外国学生。”
“但是留学生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观看,把票转给了同屋,或请其他不去的朋友领出票来转让,这样,陪住生的机会仍然很多。”
“星期六,看《大西洋底来的人》,星期天,又去电视房看国产片《山乡风云》——他们外国人自然不会看!”
“星期三,看卓别林的电影《寻子遇仙记》与《悠闲阶级》——这就轮不到我们了,他们爱看。”
“还有,长艺话剧团演出的《救救她》,青艺剧场的话剧《猜一猜谁来吃晚餐》……”
骆一禾说,“我们有时候没法儿进去看,非要打电话给外国同学,证明了外国朋友们在电视房里边儿,才能让我们登记进去。”
余切摊开手:“骆一禾,我竟然不知道如何评价,咱燕大这个‘陪住政策’了。”
“总算是有你不知道的了?”骆一禾反而有些得意,爆出猛料,“我那一届还有女生和苏丹黑人留学生谈恋爱的呢,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父母实在是不同意,不愿意女儿远嫁,女生哇哇的哭了一场就算了……”
燕大姑娘和苏丹黑人?
余切说:“我有时候感觉咱八十年代的人,有点保守,有时候又觉得过于疯狂了。”
骆一禾道:“余切啊,你不要瞧不起人,苏丹可比咱们的条件好……他们都是我们的外国朋友,喜欢中国才来留学的……总之,你就先拿着这两张票吧。”
“谢谢了啊,骆一禾。”
骆一禾道,“我马上找地方给你对象休息。”
————
骆一禾既然在《十月》刊当编辑,找的自然是《十月》刊的主编王世民。
王世民被誉为京城四大名“编”之一,门路多,人脉广。
当时文学期刊都是作协系统在办,出版社只有书号,刊号必须要到市委宣传组织报批,于是有的团体创刊喊了很久,却一直拿不到批号。
一些刊物从创立到死亡都没拿到个正规军编制,一直打游击。
王世民却敢让大家先把《十月》做起来,收稿子,刊号的事情他来搞定,最后确实搞定了。
《人民文学》的主编刘芯武原先也在《十月》刊的少儿组做过编辑,后来被调走了,刘芯武的小说《爱情的位置》,就发在《十月》创刊号上。
作家可真是一个圈,是吧。
然后,1977年,《十月》一开始发行的时候就大受欢迎,却因为找不到足够多的纸浆,只能每期限量发行十万册。各地经常有邮局写信,问“同志,怎么才能订购到《十月》?”
到81年,燕京出版社搞定了纸浆的问题,《十月》尝试发行十四万册,然后是二十万册,再到五十五万册……
总而言之,王世民和《十月》刊在小圈子里面很有影响力。
所以骆一禾就找到主编王世民说明情况,之后请求:“给安排一个住处。”
王世民问:“安排给谁?”
“给余切。余切是《天若有情》的作者,他是我同学,”骆一禾说到这补充了一句,“我和他私交特别好。”
王世民立刻明白了:“你想要挖余切过来咱杂志?”
骆一禾没有说成不成功的事情,而是道:“余切不可能一直在《红岩》发东西,他是个川渝人,却成长在了咱燕大……您看看啊,连一个招待所的事情,也要跑来跑去,简直不配他的名气。”
“既然在首都,一些事情,还是要本地人来帮忙才行。”骆一禾的话堪称掷地有声。“他在川省是川省人,在咱燕京,就是燕京人!”
王世民何等人精啊,也懂了,“你不要着急找他邀稿的事情,再接触一段时间,一禾,帮人要帮到底,又不能立刻提要求,得过段时间。”
于是,招待所就这么安排好了。
这个地方是燕京作协这边专门安排作家创作的地方,挂靠在燕京出版社底下,靠近燕大,也靠近圆明园。
走路就两三公里,半小时的事儿。
既能带着张俪看电影,也不耽误她随时去培训。
瞧瞧,安排的多好啊,余切一来这就明白了,这骆一禾所图甚远,让哥们欠上他人情了。
张俪哪知道这些事儿呢,只觉得余切真真是神通广大,“余哥哥,今天一整天都麻烦你了。”
余切注意到,今天开始,她已经彻底不再叫余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