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姐，陈师兄为我做了件衣服，陈师兄好厉害，这衣服好柔软，师姐你要不要摸摸，比我以前那件舒服多了。”
“二师姐你瞧，我洗得可干净了，我在后山发现一个小水潭，往后我就有地方洗衣服啦！”
“二师姐！我在水潭捡到一块玉佩，你瞅瞅，还会发光呢，陈师兄说这是一件防御法宝，我想把它送给二师姐。”
“二师姐，我刚找到一颗凝神果，能温养神识，师姐修炼辛苦，师姐你把它吃了吧！”
“二师姐，你为何打我？我没偷东西，不是我！不是我偷的，我绝不承认！”
“二师姐，我错了，呜呜……别打了，我疼……”
“二师姐，是我踩的琉璃海棠花，是我，别打了，是我踩的……”
“二师姐，我胳膊使不上劲了，流了好多血，我好疼……”
“二师姐……”
“噗——！”
柳如烟猛地喷出几口鲜血，从打坐中惊醒，整个人已被冷汗湿透。
“楚璃歌……呜……”
她嘴角鲜血不断淌出，却仿若未觉，双手紧捂嘴巴，任由鲜血从指缝溢出，竭力压制哭声。
然而，即便声音被强抑，泪水却难以遏制，她的双眼瞬间模糊，泪水顺着下巴不停滚落，与血水混合滴落，很快将她的衣衫染红。
她突然用力弯腰，极其艰难地俯身，喉间呜咽，泪水啪嗒啪嗒砸在地面，晕出一小片淡淡的红痕。
她不明白缘由，原以为自己不会这般在意楚璃歌。
可方才，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突然从脑海深处涌出。
一幅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不断冲击她的脑海与心湖。
她的道心剧烈颤抖，一片白莲被无尽的绝望气息冲击，瞬间支离破碎，连整座莲台都摇摇欲坠。
此刻她才惊觉，原来，自己是在意楚璃歌的。
那时，她一心钻研阵法，对楚璃歌冷漠相待，可他从不厌烦，总是找她。
直到小蝶上山后，她除了自身修炼，还要指导小蝶，时间愈发紧张，对楚璃歌越发厌烦。
于是……
柳如烟不敢再想下去，将头深深埋在双膝间，泪水如决堤般流淌。
那时的楚璃歌，年纪尚小，却总想方设法讨好她，讨好她们。
在耀光圣地，他犹如一只宠物，为了能和她们多相处片刻，拼尽全力地摇尾乞怜，卑微至极地讨好她们。
不管是采到的灵果还是捡到的法宝，他都会第一时间送给她们。
为了能和她们交流，强迫自己学习阵法、炼丹、符箓……
他那般努力，那般拼命，只为能卑微地向她们请教问题，只为能和她们说说话。
可这一切，在她们眼中，他就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就是个令人厌恶的废物！
他竭尽全力地靠近她们，用尽所有卑微的方式讨好她们，只求能换来她们的一丝关心、一句问候，甚至只是希望看到她们不那么厌恶的神情。
可是，直至最后，直到如今！
她们从未给过他，哪怕一个好脸色！
她们！所有人！统统！
除了刚清醒过来的大师姐。
可那又有何用？他已经离开，被她们赶走了！
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天，他对她们仍抱有期待的最后一天！
她们依旧在欺负他，厌恶他！嫌弃他！
甚至，还在诬陷他……
“我从未有过师姐，更没有过师傅，我向来，都是孤身一人！”
“你们皆是我的仇人！倘若老天不给你们惩处，那么，我便是你们的报应！”
楚璃歌曾经的话语，不断在她脑海回荡，她第一次从中感受到无边的恨意。
柳如烟失神地望着地面，看着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那有些破碎的面容。
或许，这便是她的报应，她们的报应！
“如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哭？”
白怨绮的声音从洞府外传来，柳如烟一惊，赶忙死死压住哭声，运功深吸几口气，强行平复气息。
她施展法术掩盖衣服和地面的泪水与血水，又擦了擦眼泪，这才起身走向门口。
“师姐。”
洞府门打开，白怨绮满脸担忧地站在外面，看到她瞬间，明显松了口气。
“如烟，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师姐！”柳如烟没能忍住，扑进白怨绮怀中哭了起来。
“楚璃歌他……”
她刚开口，就被白怨绮捂住嘴巴。
白怨绮左右瞧了瞧，挥手关闭洞府门，并开启阵法。
做完这些，她才红着眼睛看向柳如烟。
“你快说，楚璃歌怎么了？”
柳如烟的眼泪如断线珠子般不停掉落，她抬头望着白怨绮，哽咽着说道：
“楚璃歌他以前，过得太苦了，呜呜……”
“我太坏了，我们太坏了，他还那么小，我们就开始欺负他。”
“他明明只是想和我们说说话，只是想和我们待在一起，为什么我们要打他！”
“他那时候才多大，他才八岁！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一个人在山里生活，那么孤独，那么可怜，他想找我们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将头埋在白怨绮胸口，“为什么我们当时没发现，为什么我们那么讨厌他，明明，他明明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我们，应该被嫌弃的人，是我们才对！”
白怨绮伸手轻拍她的背，双眼逐渐模糊。
“是啊，他才是正常的。”
她心中苦涩，声音微微颤抖。
“他只是希望我教他修炼，我身为大师姐，教导他修炼，那不是应当的吗？”
“可是，我却把他赶走，那时我看到他就烦，宁可打坐发呆，也不愿和他说话。”
“我亲手将他打骂赶走，我还记得他当时绝望痛苦的眼神。”
“他那时呆呆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泪水，他或许没想到，他最喜欢的师姐，竟然真的会打他。”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在我面前提及修炼的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如果我当时能教导他修炼，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柳如烟抬头看向她，“师姐，如果我当时教他阵法，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望，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恨我了？”
“可是……”白怨绮身体颤抖。
“可是，他已经走了，他不打算回来了，如烟，楚璃歌他不打算回来了！”
“都怪我，如果你们冤枉他的时候，我能出面帮他，如果我能多关心关心他，他也许就不会走了！”
“师姐……”柳如烟擦了擦眼泪，站直身体看着白怨绮。
“师姐，我们把楚璃歌接回来吧！”
“接回来？”白怨绮神色委屈，“可是，他不打算回来了啊！”
“我不管，我要接他回来，不管他要如何报复我，我都要把他带回来，我已看清自己的内心，我不能看着他在外面受苦！”
柳如烟神色坚定。
“可是，把他带回来才是真让他受苦啊！如烟，你知道的，师父，一直很讨厌他。”
白怨绮神色纠结，她也想把楚璃歌带回来，可是，师父的态度……
“会有办法的。”柳如烟抹着眼泪。
“师父不可能一直逃避，她迟早会明白的，我们不能再任由楚璃歌在外面吃苦了，我要让他知道，耀光圣地，才是他的家，我们，才是他的亲人！”
她紧紧握住白怨绮的手，语气坚决。
“师姐，我们一起，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