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正全神贯注地刻画着为楚璃歌准备的阵盘。
哪怕楚璃歌不愿归来，只要她肯收下，柳如烟的心便能稍稍安定些。
“师姐！”柳妒瑶忽地自下方飞来，落地后，一把拽住柳如烟，转身朝着主峰疾奔而去。
“小蝶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师父让咱们带她出去散散心。”
柳如烟面色略显苍白，任由柳妒瑶拉着自己飞起。
她的道心刚刚遭受创伤，境界险些跌落，便开始为楚璃歌制作阵盘，此刻的她显得毫无生气。
实际上她并不想去，可望着柳妒瑶满脸的欢喜，她实在不知如何拒绝。
柳妒瑶在炼丹领域天赋卓绝，接触炼丹不过数年，就已然是三品炼丹师，只差一步便能晋升为四品炼丹师。
只要成功晋级，她便能着手炼制元婴丹，正因如此，她深受天火峰长老的倚重，常常前去帮忙炼制丹药。
她天赋过人，心性纯良，没什么坏心思，只要是自己认定正确的事，就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正因如此，她给楚璃歌带来了沉重的伤害。
柳如烟心中痛楚难耐，直至昨日，她才真正看清了自己，也总算明白自己是何等的恶毒。
那些过往之事，即便此刻回想起来，她都难以置信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师妹的行为，比她还要过分许多。
“带小蝶散心？”她眼眸中掠过一丝黯淡，师父实在是太宠爱小蝶了，但凡受到一点点委屈，师父都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没错，去南阳城，只要多买些她喜欢的东西，想必她就能开心起来。”
两人降落在凌天殿前，萧嗔婉的座驾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萧嗔婉在船舱内盘膝而坐，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神色平静，让人难以揣测其喜怒。
柳如烟环视一周，只见柳妒瑶、夏嫉薇和沈悭蝶在场，不禁问道：“大师姐不去吗？”
“大师姐正在闭关，师姐咱们快走。”柳妒瑶拉着柳如烟往战船上飞去。
“师父说了，可以随心所欲地购买，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师父来结账！”
柳如烟眼眶泛红，她忽然瞥见沈悭蝶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阵盘。
那是她送给沈悭蝶用于防身的，一旦遭受攻击，就会自动激活防御。
这块阵盘耗费了她大量的心力，单是阵盘本身就价值一万灵石，更别说她耗费了数用
当初，楚璃歌只是远远瞧了一眼她的阵盘，她就能将楚璃歌狠狠痛打一顿并扔出去。
可，她能够夜以继日地刻画阵盘，只为了能帮到沈悭蝶，哪怕沈悭蝶从未将其取出使用过。
她的心血，在沈悭蝶眼中，或许根本一文不值，如今护身法宝缺失，她这才想起，还有柳如烟送的防御阵盘。
可，柳如烟那时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妥，只将这一切视作天经地义。
毕竟，小蝶那般乖巧伶俐、善解人意，还会讨人欢心，会讲笑话，会说诸多有趣的事情。
所以，她们都对小蝶喜爱至极，无论做了什么，在她们眼中，都是正确且理所当然的。
可，柳如烟只觉周身寒意阵阵，不应该啊，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然而楚璃歌也并不差啊。
虽然楚璃歌所穿的道袍总是破旧不堪，说话时不敢直视他人，整个人胆小怯懦又怕事。
但楚璃歌是她们的师妹啊，她们怎么可能嫌弃她？为何她们从未给楚璃歌送过道袍？
为何没有教导楚璃歌要正视他人说话？为何没有陪伴楚璃歌，让她充满自信？
师父难道从未察觉，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还是说，师父一直都认为，楚璃歌就该是这般模样，就该满身缺点，永远也无法变好？
所以，师父每次对楚璃歌的惩罚，都是最为严厉的。
但凡楚璃歌有一丝不情愿，等待她的，便是更为严苛的惩处。
倘若楚璃歌胆敢反抗，那便是目无尊长，就该挨打！
师父给予楚璃歌的，向来都是嫌弃与厌恶，从未给过楚璃歌一丝好脸色，更未为其付出过任何东西。
可，师父对沈悭蝶却是有求必应，不管沈悭蝶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师父都会无条件满足。
就算是宗门禁宝，师父都能拿出来让沈悭蝶把玩。
师父说，这都是因为小蝶资质出众，修炼勤奋，未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真的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就因为小蝶资质好，师父就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吗？
何况，即便是为了教导，也无需对楚璃歌如此苛刻吧？
留给楚璃歌的，每次都只有惩罚，从未有过奖赏。
即便做对了，也不会有奖励，或许在师父看来，对也是错。
难道，楚璃歌不是师父的徒弟吗？楚璃歌不也是被师父从小带上山抚养长大的，可为何，师父要如此对待楚璃歌？
师父对楚璃歌所做的那些惩罚，从未对她们实施过，更没有对小蝶做过。
仿佛那些惩罚，就是专门为了楚璃歌而设定的，因为那些限制，从未针对过她们。
她们曾经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楚璃歌遭受惩罚、被侮辱，如同一个玩偶一般，被她们随意摆弄。
可即便如此，楚璃歌还是每次都竭尽全力地配合她们，对于师父要求的惩罚，楚璃歌每次都全力忍耐，直至惩罚结束。
就算再痛苦，再难受，楚璃歌也不会哭出一声，倘若哭了，惩罚便会加倍。
楚璃歌曾经那般卑微地讨好她们，那般可怜地仰望着她们，她当时是多么渴望，她们能够帮帮她，能够救救她。
可是，她们却从未正眼瞧过楚璃歌一次。
未曾给予楚璃歌一丝一毫的善意！
哪怕一句安慰的话，都未曾有过，所有人都没有！
“师姐，快点快点。”
柳妒瑶一只手拉着柳如烟，
“尤其是小蝶，你这次为了宗门在外奋力拼杀，实在是太辛苦了，你想要什么就尽管去买，千万别跟师父客气。”
“好！”沈悭蝶点头，看上去也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自从秘境结束后，她就一直这般，看似十分开心，可柳如烟一眼便能看出，她只是在强颜欢笑。
或许是因为楚璃歌的那些话语，刺痛了她；或许是当时的狼狈，让她下意识地逃避；或许，是因为师父……
柳如烟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叹息。
楚璃歌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并非毫无道理，用灵药强行提升境界，即便都是没有副作用的灵药，可那也是依靠灵药堆砌出来的空中楼阁。
小蝶她，可能真的被楚璃歌吓到了，即便她明知那些灵药毫无副作用，可她依旧会感到害怕。
她既担心根基受损，又害怕无法结成金丹，难免会胡思乱想。
她这般，极其容易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险境地，对修行极为不利。
可师父，却并未多说什么，或许，是有办法应对，或许，是不愿再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不愿再想起楚璃歌。
可这种事，是能够逃避的吗？
柳如烟觉得，这种事无法逃避，唯有勇敢面对，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她们永远都无法正视自己。
她想告知师父，她想把楚璃歌叫来，和她们一同逛街，毕竟，楚璃歌曾经极度渴望能和她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行。
她看向师父，准备鼓起勇气开口。
可，她刚一开口，说出的话却变成了：
“师父，这点心不错，咱们多买一些，带回去给大师姐尝尝。”
“嗯。”萧嗔婉点头，“如烟有心了，那就多买些，回去让你的师妹们都尝尝。”
“师父，这点心味道的确不错，您也快尝尝。”沈悭蝶端着一块点心递过来。
萧嗔婉满脸笑意，伸手刚要接过，鼻尖却忽然一动，隐隐回想起当时在秘境外，沈悭蝶身上的狼狈。
她脸色微变，顿时没了胃口。
她微微偏头：“我不喜欢吃这个，小蝶拿去给你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