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
刘羡阳求助般看向方知寒。
方知寒给了他一个‘放心’的颜色,上前一把拉起卢正淳。
“起来说话。”
卢正淳抬起已经红肿的额头,眼中带着希冀。
方知寒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会好好劝劝刘羡阳的,你回去告诉他们,宝甲可以卖,但是我们不要金银,也不要房屋地契,只要铜钱,听清楚了吗?
“铜钱?”
他愣了一会,而后连连点头。
“行了,那你先回去吧。”
说完,方知寒便拉着刘羡阳往巷子里走去,留下卢正淳孤零零一个人。
巷子外不远处,一对母子、一对爷孙女正远远看着这一幕。
那个穿着大红袍、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怒不可遏,低声骂道:“这该死的蝼蚁,简直不知好歹!”
倒是他母亲在一旁解释道:“不急,这宝甲迟早会到我们手里。”
“我们愿意买他们的东西,难道不是他们该向我们跪下磕头、感恩戴德吗?”
“斗米恩升米仇,如何让人感恩戴德,也是一门学问。”
“娘亲如此熟稔人心,为何不亲自出面谈?”小男孩问道。
美妇人摇摇头,与小男孩解释那‘宰客’的道理。
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骑在魁梧老人的肩头,也好奇问道:“猿爷爷,要是那姓刘的泥腿子死活都不愿意卖,那我们怎么办啊?”
高大老人双手及膝如猿猴,冷笑道:“既然死都不愿卖,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
泥瓶巷内。
陈平安和宁姚站在院子空旷处。
方知寒两人走进院门。
看着神色明显不对劲的刘羡阳,陈平安有些紧张。
“怎么样了?阮师傅他不答应吗?”
“答应了。”刘羡阳闷声道。
“那这是咋回事?”陈平安挠头问道。
方知寒解释道:“刚才我们在巷子口遇到卢正淳了,这傻子差点就松口了。”
刘羡阳郁闷地蹲下身子,小声嘀咕道:“要不我直接卖给他们得了。”
陈平安眉头顿时皱起。
“不行!”
“就算你现在将宝甲卖给了他们,他们得到了机缘,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点,陈平安深有体会。
“为啥啊?他们要的不就是东西而已吗?难不成还真要了我的命啊?”刘羡阳困惑道。
“你忘了那卢正淳原本是什么性子了吗?”
“你真以为,今天磕头一事,只要你将宝甲拱手相让,他就会忘记了吗?”
“恐怕都不用等什么以后了,你刘羡阳白天交出宝甲,估计晚上就会被蒙上麻袋乱棍打死!”
“放心吧,那些外乡人还有一条很古怪的规矩,遇上了机缘,无论用什么手段法子都好,就是不能当行窃的小偷。”宁姚也帮着解释道。
“只要等到阮师傅正式将你收为徒弟,那两拨人就算还有什么念头,也得装回肚子里。”
方知寒思索片刻,低声开口:“还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提个醒。”
“那老梆子可能会以我们两个来要挟你,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有齐先生在,他们不敢乱来的!”
“若是他们真的沉不住气了,我们还可以付出点代价,请别人帮忙。”
说着,他看了一眼隔壁院子。
今天泥瓶巷还来了一位新客人,是一个穿着白鱼龙服的男人。
如果他没猜错,定是宋集薪的那位皇叔,大骊武道第一人,宋长镜!
若是实在不得已要与搬山老猿大打出手,还可以请宋长镜出手。
他手里有两袋金精铜钱,顾璨走之前,给陈平安也塞了两个绣袋。
如今的大骊可还没有将一洲划作一国,四袋金精铜钱,就算是宋长镜也得心动!
刘羡阳沉思片刻,点头道:“好,我信你。”
方知寒看向陈平安,后者亦是点了点头。
...
商议结束后,陈平安领着方知寒两人走出小镇,一人背着一个几乎与人等高的竹编大箩筐,来到了廊桥这边。
这座廊桥是新盖的,直接覆盖在原本的石拱桥上,像是给后者穿上了一件外衣,看起来有些滑稽。
廊桥向着小镇的方向,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写着‘风生水起’四字,笔力遒劲,似有剑气内蕴。
“你带我们来这干啥?”刘羡阳一脸不解问道。
方知寒忽然捶胸顿足。
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小溪里有一种石头,名为‘蛇胆石’
因为沾染真龙的鲜血,故而带有浓郁的龙气,对于世间的蛟龙之属而言,乃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小镇上的人没几个觉得这些是什么稀罕宝贝,根本无人在意。
所以几千年来,这些石头数量几乎没有减少,等同于无人问津的金山银山!
陈平安善于察言观色,看出了方知寒也知晓其中的玄机。
"就这儿。"
陈平安选了段溪水刚没膝盖的浅滩,将右手探入水中。
当手掌出水时,指缝间漏下的水帘里,躺着枚鹅卵大小的石头。
石头表面湿滑,经过流水的磨砺,光滑如镜,颜色斑斓,暗藏着独特的纹路。
陈平安将这块石头递给方知寒,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方知寒接过,掌心传来的滑腻触感让他想起蛇蜕。
石头泛着琥珀色,内里游丝状的纹路正随角度变换流转,时而似金蛇摆尾,时而如银鱼溯游。
方知寒紧了紧身后的大篓子,咧嘴笑道:
“没事,无论什么事情,在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