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生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大事,然而蒋函谷仿佛嫌弃只是坐过来还不够一样,望着她好一会,最后控制不住一样扑上来,双手从腰间用力地抱住:“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太勇敢了!”
这一扑弄得任长生有些受宠若惊。
在工作室的时候,别说池狸那没良心的狐狸,就是葛淼也逐渐习惯了任长生主T拉仇恨的属性,偶尔还会拿来利用下,许久不曾被人如此热烈地表扬过,忽然被这么热烈地赞美着,一时间难免有些飘飘然。
任长生伸出手略带几分慈祥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语气矜持里透出几分傲娇:“还好还好,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欲成大事,怎么能连这点苦都不乐意吃呢?”
“你被关了一晚上小黑屋,是不是很害怕?”蒋函谷松开任长生,透过探视的窗口观察一番后,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袋的曲奇饼干,“诺,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任长生有点意外,倒也没有拒绝,打开之后分了一个角给蒋函谷,不由得好奇问道:“这个饼干是从哪里买的?我没看到这边有小卖铺啊?”
蒋函谷神秘地一笑,抿着嘴对任长生眨眨眼睛:“秘密,明天你就知道啦。”
第二天任长生照常去出早操,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莫名其妙的一出闹得很是戏剧化,她总觉得身上无时无刻不粘着各种视线,一种诡异的躁动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暗中酝酿,虽然依旧是一个沉闷的一如既往的清晨,但是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任长生做惯了投入水中的那颗石子,倒不怎么受影响,听完训话了就乖乖做操,解散后便去上课,俨然一副正常学生的模样。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依照小组顺序去洗漱睡觉,这个时间段也是班主任换班的时间,蒋函谷观察了一番之后,便示意任长生跟她过去。
两人顺着墙角矮身走了好一阵子,就在任长生觉得前面没有路的时候,蒋函谷推开已经落灰的垃圾车,垃圾车背后赫然藏着一扇被取下玻璃的地下室的窗户。
蒋函谷顺着窗户滑进去,从里面探出头:“你快进来!”
任长生左右看看无人,将垃圾车拉到脚边,顺着缝隙滑入那扇狭窄的窗户。
这是一处不知道废弃多久的半地下室结构的仓库,里面并没有灯,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几条人影沉在暗处。蒋函谷对着暗处的某人点点头:“老大,我把她带过来了。”
坐在地上的某个人缓缓站起身,从暗处逐渐走到透出些许微光的窗口下方,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男孩,消瘦高大,看起来仿佛一棵枯树一般:“饼干,好吃吗?”
任长生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只见他眼窝深遂,鼻梁高挺,颧骨因为消瘦格外突出,一对没有眼白的眼睛映照着惨白的月光,鎏金色的瞳仁在接触到光的一瞬间收缩成一条细长的线:“你是,魔族?”
“是人和魔族的混血。”那个少年走近任长生,鼻翼微微动了动,“人族、妖族、魔族、还有那些讨人厌的修仙者,你身上的味道倒是很杂乱。”
“既然是魔族,那便不可能修仙,你又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提起这件事情,那少年目光微微动了动,本能躲开了视线,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头:“许多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是先聊聊你的事情吧。”
那魔族少年转过头,示意任长生在一处旧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侧,蒋函谷和另外一个男孩交换了一下眼神,趴在那透风的窗口处开始望风。
“我们魔族没有姓氏,我于东岳泰山化形,父亲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朱魇。”
朱魇递过来一块饼干,姿态倒不像是小孩子分零食,反倒是更像帮派开会递烟:“你说你受人所托才来到这里,目的是为了救一个叫池狸的孩子的朋友?”
任长生接过饼干,点点头:“没错,他是被父母送进来的。他难不成先联系上你了?”
朱魇对着身后的小弟点点头,对方拿上来一个零钱包大小的包袱:“他的确联系上我了,但是跟你想的情况应该完全不一样。”
任长生有些疑惑地接过包袱,拉开拉链却不由得愣住了。
打开包袱的瞬间,里面叠成四方的纸片如同弹跳的蝴蝶一样纷纷扬扬地飞出来,顷刻便洒落在任长生地膝盖和脚边:“这是……”
“这是希望通过少年守夜人找到你的同学寄过来的纸条,一共有两百多张。”朱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任长生,“他们每个人都坚称自己有一个叫池狸的朋友,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你是来救他的。”
任长生打开了落在最上面的一张纸,又从脚边捞起另外一张,再从包里翻出一张半大的纸片,每一张上面都写了自己的信息,每一张上门都声称自己是池狸的朋友:“不对,这些人的名字都是错的,我要找的不是他们!”
朱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任长生在纸条中一张又一张翻找着。
窗外月光幽暗,地下室里几乎不可见物,任长生在那纸片堆成的海里一片又一片地翻着,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叫少年守夜人?”
任长生忙中给了对方一眼,却并没有接话。
朱魇继续说了下去:“我小时候,曾经听母亲说起守夜人的故事,母亲告诉我,守夜人看到了仙魔人不分,世界混乱杂居带来的祸患,才会想要推倒天梯,肃清三界秩序——他们是真正的勇士。如今我沦落被困在这里,越发觉得他们这样的人真的很伟大——我出不去,我也救不了太多人,但是我觉得你不一样。”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力量,你能做的远比我更多。”
任长生愣了愣,扭过头望向那个少年,就看他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急切,抓起手边的一拳纸团用力在任长生面前晃了晃:“你说你找的不是他们,但是他们一直等着的不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