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双剑夫妇二人正在楼下用早饭,曹国寿从二楼飞奔下来,指着白云娘子的鼻尖儿大骂:“你这骚婆娘,昨晚到老子房里先是脱光了衣服勾引,却又横加戏弄是何道理?”白云娘子直气得满面通红,最初对这小子的丁点好感登时化为乌有,怒骂道:“放屁你娘的狗屁,简直是一派胡言!小子,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在这里败坏老娘名节。”曹国寿怒不可遏道:“我呸,昨晚坐在老子怀里时怎么不说败坏名节了,老子看你是晚上当****,白天立牌坊。”白云娘子直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你血口喷人!”一旁闷雷相公也是怒极,哪能容别人如此当面的侮辱妻子,横出一掌直击曹国寿胸口。曹国寿手中折扇一合挡在胸前,这把扇子扇骨是精钢所铸,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兵器。怎奈闷雷相公这一掌愤然而发,力道大得惊人。曹国寿一接上手便知不妙,折扇登时断成两截。咔嚓一声胸口肋骨齐折,身体被闷雷相公浑厚的掌力震飞出去,越过三张桌子方才落地。两人功夫相差太远,一招之间曹国寿便被击伤昏死过去。
顾纯阳听到声响从房中出来,早已赶不及相救。双手一分背上雌雄双剑同时出鞘,分别指着雷云双剑道:“二位乃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我师弟与二位无冤无仇,为何下此重手?”他从房中出来的晚了,未曾听到曹国寿与白云娘子的对骂。而雷云双剑早对蓬莱派心怀芥蒂,只道曹国寿是受人指使恶言重伤,所以对顾纯阳的询问并不回答。闷雷相公只是冷笑,白云娘子却骂道:“这王八蛋是咎由自取!”顾纯阳听了心下不由大怒,心道:我当你们是武林同道,所以处处以礼相待。难道我蓬莱派还怕了你夫妻不成。当即冷笑道:“既是如此请二位拔剑吧,咱们手上见个高低。”白云娘子杏眼一瞪:“好!”自袖中抽出流云剑便待动手。
闷雷相公冷冷说道:“娘子退下,且看为夫领教蓬莱派的高招。”白云娘子知道丈夫武功卓绝,既然出手必不至于落败,当即一言不发站在一旁掠阵。
闷雷相公从背上解下长剑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左手按住剑鞘,右手缓缓抽出剑身。此剑名曰“惊雷”,剑身极宽极长,通体乌黑,没有半分光华;只是挥动之际,呜呜作响,隐然有风雷之声。剑身平举,左手捏个剑诀道:“华山派大弟子孟雷领教顾兄高招。”顾纯阳心里一惊暗道:“原来雷云双剑是华山派的。我只道华山掌门凌风华一死,他座下的七大弟子定然风流云散了,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哼一声说道:“华山七大弟子‘风雷云电雪雨霜’,在下也是久仰了。今日倒要领教领教,请!”
闷雷相公不再说话,长剑平举一招“夏雷滚滚”向着顾纯阳当胸压去。这一招去势甚缓,但招式层层叠叠绵延无尽;正如夏日风雨欲来之前,黑云压境闷雷翻滚。顾纯阳只觉面前气息一窒,不由暗叫一声:这厮好深厚的内力。手上不敢怠慢,雌雄双剑自面前连画三个圈子,封住惊雷剑的剑势。他这对雌雄双剑虽非出自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之手,但也是当世铸剑名家所铸。雄剑剑身长三尺六寸、雌剑剑身长三尺二寸,双剑一攻一守互为呼应,招招法度森严,闷雷相公一时倒攻不破他的剑网。二人在饭店的大堂中越斗越紧,桌椅杯盏都被砸得稀烂。饭店的掌柜和伙计抱头躲在柜台后面,听着外面噼啪作响,心说完了这两个瘟神再打下去,整个店就要被他们拆了。
两人直拆了数十招不分胜败,忽听一人叫道:“华山高徒,蓬莱侠少。且先住手听老朽一言如何?”众人寻声望去,二楼的楼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紫袍老者和四个黄衣喇嘛。这老者花白胡须、面色蜡黄,说话时中气不足似有伤在身。闷雷相公和顾纯阳斗得甚紧,岂是这老儿一句话就能拆解开的。紫衣老者向左首的黄衣喇嘛微一颔首,那喇嘛从怀中摸出一大一小两个金晃晃,圆圈模样的兵器,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二位,小心了。”说完,两个圆圈呜呜作响着飞出,分别袭向闷雷相公和顾纯阳二人。两人不知道这圆圈究竟是什么兵刃,只是听着声音甚是怕人,当即一起罢手跳出圈子。闷雷相公挺剑一挡,铮得一声,那圆圈似是真金所铸,一触之际立即飞回喇嘛手中。另一边顾纯阳也将圆圈磕回。想来是那喇嘛不欲伤人,先出声示警而且手上使了回力。
顾纯阳高声道:“大喇嘛,你们是那条道上的,为何来趟这浑水?”紫衣老者笑道:“二位都是青年侠士,在这里厮斗岂不让江湖上的人耻笑。依老朽之见,这中间定是有些误会,不如随老朽同上泰山,在天下英雄面前把是非曲直交代清楚,到时候二位再拼命也不迟啊。”闷雷相公一眼觅见他肘上缝得口袋,知道他是丐帮长老,于是抱拳说道:“前辈发话,晚辈本应遵从。只是这厮纵容师弟当面辱我妻子太甚,晚辈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心想:这姓曹的胡言乱语信口雌黄,要是在外人面前再说一遍,我夫妻也不用做人了。顾纯阳怒目道:“孟雷,就算我师弟有错,你一出手就将他打的半死不活,现在还要怎地?”白云娘子道:“他是死有余辜。”顾纯阳大怒,又要上前动手。紫衣老者哼道:“二位莫非真得不给老朽面子么?”
话音刚落,门外一人说道:“纯阳,见了丐帮‘八臂长老’还不上前见礼。”声音不大,口气中却满是威严,一听此人便是惯于发号施令。众人闻声看去,门外踱步走进一人,面容冷峻不怒自威,双手负在背后,一进大堂立即停步,冷然望着众人。
此人身材矮小,长衫几乎拖着地,但一停之际凝如山岳,好一派大宗匠的气魄。顾纯阳大喜,抢上一步道:“师父,您老人家可来了。”
来人正是蓬莱派总掌门何擎天。何擎天冲着紫衣老者一抱拳道:“薛长老,依我看丐帮大会的帮主之位非你莫属。到时候有用得着何某人之处,在下一定鼎力相助。”紫衣老者正是薛公望,他让塔极寺先到的几位尊者在这里等候,自己去接四目尊者和八目尊者,没想到却和卓长鹤狭路相逢,虽然用诡计杀了卓长鹤,自己也伤的不轻。
薛公望一听何擎天如此说,心里不由大喜。蓬莱总掌门何等身份,自是一言九鼎,他既然说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大喜之际,三两步下了楼梯,来到何擎天面前,拉起他的手哈哈大笑道:“何总掌门,老朽这里先行谢过了。来,我与你引见塔极寺的四位高僧。”何擎天眉头一皱,把手抽回,面无表情说道:“这几位想必是吐蕃活佛大喇嘛座下十三尊者中的四位,我自然是认得的。”薛公望本来想和他拉手示好,没想到何擎天的手虽然外表粗粝,但一拉之下整个手掌浑若无骨、温软之极。薛公望不由得大是钦佩暗道:“人说何擎天武功极高,别的不知真假,但就凭这手内家的绵软功夫,便已经可以独步武林。”当下也不以为意,还是郑重的介绍了四位喇嘛。那个使金轮的是二目尊者”地横星”,其他三位分别是五目尊者摩遏星,六目尊者天朗星和七目尊者阴晟星。
四位喇嘛久居吐蕃,本不知道何擎天的威名,此时一见堂堂丐帮长老颇有些献媚之意,当即明白这个矮小的家伙绝不容小视,纷纷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几句客气话,不外乎表达久仰之意。
这一番寒暄反而把闷雷相公和顾纯阳晾在一旁。闷雷相公倒也罢了,顾纯阳暗道:“平日里师父对八师弟最好,甚至比自己女儿还要溺爱,怎地今日八师弟受了如此重伤,师父却不怎么关心呢?”他虽然心里奇怪,但素来知道师父胸中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而且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当下也不多问,直到何擎天与众人打完招呼方才说道:“师父,八师弟被这姓孟的打伤了。”何擎天冷哼一声道:“此事中间必有误会,你还不去给国寿致伤,却在这里给人拼什么命。”顾纯阳不敢争辩,答应一声去检查曹国寿的伤势。何擎天转头盯着闷雷相公和白云娘子问道:“二位就是雷云双剑?”闷雷相公和白云娘子闻言不由得心里发紧,两人身体慢慢靠拢,严阵以待,防止他突然发难。
要知道何擎天成名二十年,和雷云双剑的师父凌风华是同辈中人。这一击下来,夫妻二人能不能接住也不好说。闷雷相公咬牙说道:“正是。前辈待要怎地?”只听何擎天冷冷说道:“何某与你们师父同辈,若向你夫妻出手那是以大欺小。此间事情未明,却不能容你二人就此走了。还是依薛长老所说,你们随着齐上泰山,等小徒醒来问明情形再做道理。若是我徒弟的错,算他活该。若不是我徒弟的错,说不得蓬莱派自会向两位讨个公道。”白云娘子忽道:“要是令徒就此伤重不治,醒不过来又如何?”何擎天嘿嘿冷笑道:“那只好怨你夫妻二人命不好了。你们若能接下何某一百招,我便不追究。”他虽然在笑,面上依旧是冷冷地毫无表情。
闷雷相公暗道:“罢了,这姓何的武功深不可测,何况三言两语之间似乎又和丐帮长老成了同盟。四个喇嘛看来也不好对付,现在敌众我寡还是暂且忍耐为妙。等到了泰山顶上在天下英雄面前说明事实,那时不怕你不讲道理。当下忍住气说道:“前辈既然说了,晚辈只有遵命。希望到时候前辈能秉公执法不徇私情。”何擎天道:“那是自然。”
说完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扔到柜上说道:“店家,这是赔给你的。”掌柜千恩万谢地接过。薛公望笑道:“何掌门好大的手笔。老朽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众位请!”
此处距离泰山山脚不过七八里的路程。薛公望为了表示尊重,依旧命令附近守候的丐帮弟子找来了四辆马车。何擎天独坐一辆,四名喇嘛分乘两辆,剩下一辆给受伤的曹国寿。他内伤极重,好在断了的肋骨没有伤及心脏,顾纯阳喂他吃了治疗内伤的药后,曹国寿苏醒过来却还不能说话。
薛公望骑马当先引路,他的伤势也不轻,只是凭空得了何擎天这样的强援心情大好,胸口倒不如何痛了,心里梦想着快些到泰山之上,风风光光的接掌帮主之位。中间四辆大车,顾纯阳始终不离曹国寿左右。雷云双剑远远在后面跟着,他夫妻二人甚是没味,却也不能就此走了。
闷雷相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白云娘子与他十几年夫妻,知道自己相公的心眼儿也小的针鼻似的。不由愠道:“你怎么不说话,是怕了姓何的还是相信那曹国寿的话?”闷雷相公哼道:“我怕姓何的作甚,只是那姓曹的为何总是纠缠与你。”白云娘子怒道:“你居然相信曹国寿的疯话?难道我还会偷汉子不成!”闷雷相公一见妻子恼了,当即改口道:“娘子息怒,我当然不会相信那厮的胡言乱语。只是那****若不与他在岱庙中拉拉扯扯,想来他也不会失心疯的说出如此中伤你的话来。”白云娘子柳眉倒竖骂道:“好你个姓孟的,我与你十几年夫妻,你居然把我想成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我死了算了。”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闷雷相公无计可施,只是不断的叹气。白云娘子不依不饶,哭哭啼啼说道:“你说自从我跟了你,可过上了一天的舒心日子。师父的大仇报不了,儿子也被人害死了,背负着这一点虚名,整日里便是打打杀杀。现在你还怀疑我~~~~~我不活了。”闷雷相公咬着牙说道:“我没怀疑你。倒是你总是疑神疑鬼,怀疑我与一切女人有染,还不管对方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老是少。我看自从儿子死后,是你的脑子出了问题。”
两人平日里行走江湖,仗着武艺高强总是顺风顺水。今日一遇挫折,却互相埋怨起来。
正自喋喋不休之际,前面的大车已经到了泰山脚下。两人登时住口,抬眼望去只见峰峦叠嶂、直插云霄、巍峨耸立、大气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