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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城

在彻里吉正在为自己的计谋自得之时,明军这边,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明大军后方,一处丘陵上,许行坤与李天骄并肩而立,正在密切关注前方情形。

    李天骄持着千里镜看了又看,良久,他抚须哈哈大笑:“大帅神算,元妖入我觳矣。”

    许行坤微微一笑,放下千里镜,含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百战不殆,不过现在妄下定论为时尚早,元妖动向未明,不一定会与我军出城野战。”

    而李天骄却郑重道:“观元妖蠢蠢欲动,大部骑兵郑重准备,若不是与我军野战,那也太着痕迹了些。”

    他眺望前方:“盼望王将军几人约束住手下官兵,不至于自乱阵脚。”

    此次明军方略,便是许行坤将计就计,放元军出城,再一鼓作气歼灭之。

    不过,一切的计划都是建立在真的突来暴雨,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明军措手不及,元妖定然会全军出动,到时候……嘿嘿。

    若是功成,一战可下金陵。

    目前看来,元军的反应都在二人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来。

    李天骄瞥了身旁的许行坤一眼,看他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一点看不出内心思想,其人气度非凡,真是龙虎之相。这个由一路走来起与草莽之中的年青人,处事老辣,城府极深,便是自己当年曾经宦海沉浮多年,面对许行坤时,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许行坤在义军中说话份量越重,而且他凭借的是自己影响力与能力,并非胡搅蛮缠而来,就是有人口不服,也不得不心服。

    就拿这次来说,元妖中的暗探和有意投诚的元军都向许行坤报告了元军祈雨的计划,而当许行坤看到那个祈雨物件的草图时,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想来,也是颇为令人惊异。

    也不知道大帅年纪轻轻,原先也只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的如此多见识。

    没错,许行坤一眼就认出了元军用来祈雨的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说来也是凑巧,他之所以能认出那个东西还是因为上辈子一时好奇,去查了查古代人是怎么人工降雨的,结果在其中看到了那么一则资料。

    而正因为对古代人的智慧叹服,他才牢牢记住了那东西的外貌,因此现在才一眼就认出来。

    反正这东西实现人工降雨的原理他是记不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人工降雨肯定是有帮助的,加之现在正处在七月,江南的降雨量并不低,所以他在会降雨的前提下制定了方略。

    如果今日不下雨还好,但凡下雨,元军以为自家火器之利已失,出城浪战,便是金陵城易主之日。

    ……

    许行坤放下千里镜,点点头,从卯时大军出营,现在便发起发起进攻,这些经过训练的新式军队,效率真的很高了,若是换做其他义军,现在估计还在整队。

    有时候想想,古代打仗一打就是好几天,还真不一定是因为战况激烈,而是因为时间无谓的消耗在整队阵列之事上。

    不过这之于许行坤而言,何尝不是个好消息,如果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军队整队都是这个速度的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考虑一下闪电战的可行性了。

    “明军总算攻城了!”

    金陵城的彻里吉等人松了口气,一切的谋划,终于落下了帷幕,战事不可逆进行,就看最后的结果了。

    巩阿代更是骂骂咧咧道:“拖了这么多天,终于攻城了,计划成不成功,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身为彻里吉的心腹,巩阿代自然是知道彻里吉大部分的计划的。

    只要今日真的如彻里吉所说真的降雨了,猝不及防没有准备的明军火器定然大打折扣,到时候自家骑兵出城掩杀,一战功成,金陵就真的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话是这样说,看着山下无边无际的明军,往东看去,就见一片黑色盔甲的向北涌动,他仍然面色郑重。

    明显看得出来,明军火器精良,且很有节奏,他们的攻势肯定一波紧接一波,外城守军不多,还多为汉军,就算有城墙壕沟护城河,显然也难以坚持很久。

    其实彻里不听本有建议,让元军混合着汉军守城,更加保险,但却被彻里吉否决了,这与大方向战略不符,元军本就所剩不多,若是再在守城战中折损,让谁出城追击许行坤部?那些汉军吗?

    别开玩笑了,明军让一只手,那些汉军也打不过明军。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长江水道已经被许行坤堵住,以至于元军大部不得不绕路前来,而元军这一路上却总被许行坤刚收的那个什么孙子带着水师不停地袭扰他们,弄得元军大部焦头烂额。

    得到这个消息,彻里吉已经不对元军能及时赶到报任何希望了。求人不如求己,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所以在保险与大胜两间,彻里吉选择了后者。

    ……

    明军浩瀚的人马逼近城墙,宽阔的护城河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在火炮的协助下,很快明军便搭成一座座浮桥,金陵城的元军严阵以待,高层间的战略,不是彼此双方普通军士能了解的。对明军来说,夺得金陵城才是任务,大功一件,对守城的元军来说,同样如此。

    城墙一座火路墩之上,元军负责守城的万户尼堪,冷冷地看着山下逼近的明军,他本是北地元将,被彻里吉调过来的,升任万户,手掌大权。

    不过,他这个万户当得可真没意思,因为他是汉军和元军联军的万户。

    说是联军,其实就是战力低下,精锐不要的家伙组成的军队。

    而这群人的战斗力,也在前两天令尼堪大开眼界!

    因此,今天用来守城的炮灰,就是他们了。

    这件事,尼堪是知道的。

    不过他旁边一个守将陈浩,却不能了解高层的战略,见明军势大,漫山遍野而来。不由脸色苍白,哆嗦道:“这么多明军,我军守得过来吗?尼堪万户,可否派出人马。向将军他们求援?”

    尼堪正在心头愤愤,闻言一腔火气都向这个陈浩发泄,他劈头盖脸的皮鞭抽去,一边抽一边骂:“让你守城就守城,你个汉狗,啰嗦什么?”

    那陈浩措手不及下,被打得连声惨叫,抱着头只在火路墩上逃窜。同时心下委曲不己,自己好心好意的询问,结果得到的这个待遇。真是冤枉。

    火路墩上,还有一些元军与汉军的将官。看到尼堪猛抽那陈浩,元军将官只是窃笑,而汉军的将官们,则脸上露出耻辱的神情。

    堂堂己方一个千户,如奴才一样被鞭打,这些该死的元妖,真是人面兽心,喜怒无常。

    各人都有兔死狐悲之感。不过悲愤虽悲愤,他们却不敢说什么。顶头上司都被鞭打,他们这些底下兵卒更不用说了,只得感慨奴才难做,元人的奴才更难做。

    “这些该死的汉狗,又用灰弹了。”

    元人千户央策恼怒地看着城下的明军,他防守的是西门。本处城墙起伏,易守难攻,只有一些两城交夹间,才有一些略为平缓的城道,而这些城道间,都挖了壕沟,竖起了城墙。

    前些日的黄土岭之战,央策的部下损失不少,老部下,让央策心疼不己。

    他看着城下,离着己方不到二里,朝着防守地带,密密麻麻,不知聚了多少的明军人马。其中一个隆起的丘岭上,摆着一些高高架在四轮炮架上的短矮火炮,这短炮看着不起眼,然打来的灰弹,却是阴毒无比。

    他喉咙上下滚动,下意识的看了身旁元军勇士一眼,他们个个也是忐忑不安,各人的身旁,还摆着一桶桶的水,内中浸着大量的布条。

    元军应对明军的毒弹灰弹,唯有如此之法了,不过也只可减缓明军灰弹造成的伤害,事后的后遗症仍然不少。

    想想很多中了灰弹的勇士们,直到现在仍然伤痛毛病不少,各人心下都是发毛。

    终于,在元军的紧张注视中,明军火器营的大爷们,终于悠闲地用方器与圆器,测好双方距离,调好了炮管的仰角。

    央策猛然一声大吼:“全部蒙上湿布”

    由于吼声过大,他的大饼脸差点挤到一起,配上他的塌鼻子,还有脸上众多的疤痕,形象之恶,足可止小儿夜啼。

    吼声中,他身旁的亲兵,紧张地给他递上一条湿布,然后不忘自己也蒙上。

    “嗵”

    低沉的炮响中,两里多外的丘岭上,一股白烟冒起,一颗灰弹呼啸过来。

    有如炮响序幕,嗵,嗵声音不断,不但是该处明军炮阵,便是石门城余者几处火器营臼炮阵地,皆炮响声音不绝。

    城墙下,大团的浓烟与火光冒起,炮弹的尖啸声一阵紧接一阵。

    ……

    金陵城下杀声震天,一身黑的滁州军,潮水般的一向城门攻击。

    雨点般的滚木擂石,不时从山上投下,利箭穿梭,山上山下,尸体伤者层层叠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硫磺硝烟味道。

    战事绞着,守城的元兵虽少,但颇为坚韧,那些元兵射的箭又准又狠,那些汉兵,许多是使用投石机的好手,他们也有许多鸟铳。而明军这边,兵力虽优,但护城河毕竟无法填满,施展不开,战车也推不上来。

    这一切,导致战事很是胶着。

    西门,千户央策防守处。

    此时城墙前方,己经倒下了不少明军的伤员尸体,流淌的鲜血,在阳光下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很多沾满血肉的擂石,在城坡城道上,滚得到处都是。

    但是爆豆似的鸟铳声响起,纷纷叫嚷着扣动板机,明军给元军造成的损害更大。

    弓弦响动声不断,那是城墙上的元兵,射来箭矢还以颜色。

    大而沉的步箭咻咻而来,转眼间,该波的明军,就不断有人惨叫中箭。那些中箭者。只觉身上一冷,随后快速的,就身上虚软无力。而从旁人看上去,这些中箭的军士,个个血流如注。极为吓人。

    “轰轰!”

    雨点般的擂石,从城墙后闪出。随后借着冲势,从城坡上重重滚下。

    一阵阵嚎叫中,许多明军,当场被撞得筋断骨折。

    撞中身体的,个个口喷鲜血,若是被撞中手脚,就是手脚断折的下场。

    很多人当场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抱着伤口处,个个痛不欲生。

    但是这些明军,战斗意志却非常坚决,眼看战友凄历的嚎叫,身上的惨状,攻城的的势头却越发增强,令守城者,无论元军汉军,尽皆胆寒。

    眼见这些汉军悍不畏死,城墙上的尼堪面色凝重,望着城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时抬头望天,只希望雨水早点降下,否则这外城迟早要丢。

    ……

    城外的王和同样满脸凝重,攻城战事不比野外浪战,金陵城防大致未损,想上城只能用命来天,故如此艰难。

    此战火器营的大部分臼炮及火箭,也布置在那方城下。攻打的几营兵马,并非是他手下最勇猛,最能打硬仗、恶仗的军队。

    正因为此,战事也并非一帆风顺,屡有波折。

    不过他得到的命令也不是全力攻城,而是保存兵力,等待元军出城。

    而城内的彻里吉等人看到这幕却是冷笑,明军这样的战斗力,让他们大大放心。现在就让城下的明军猖狂,待雨水落下之时,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噩梦。

    午时,金陵城。

    “嗵!嗵!嗵!”

    炮弹呼啸。轰轰地在金陵城各处城墙内炸开。一股股诡异的浓烟弥漫,还有些炮弹炸开,白蒙蒙的粉末四处飘扬。

    “咻咻咻!”

    烟火飞腾,无数的火箭从火箭车内奔出,似乎铺天盖的往元军军阵地飞射。

    久攻不下,伤亡颇重,明军己经打上火了,在王和的命令下,火器营的臼炮及火箭,集中在金陵城下。在明军攻城的同时,命令城下的火器营火炮火箭,向元军军阵地发射。

    这些臼炮及火箭。先前己经发射很多轮了,不过因为在发射的时候,元军军可以躲避城墙之后,待随后明军攻城时,他们又出来迎战,所以效果一直不显。

    所以王和下令,在己方军队攻城时,火器营臼炮及火箭同样发射,如此让元军兵出来迎战,无法躲避。增加火箭等杀伤效果。

    明军似乎豁出去了,不计伤亡地全线进攻。

    “杀元妖啊!”

    明军的先锋好汉们吼叫着拼命奔跑,他们中的一些军官,也是声嘶力竭地呼喝鼓动着,在这些好汉的鼓舞下,潮水般的滁州军,往金陵城奔涌而去。

    ……

    “看来这次难守了!”

    城岭的火路墩之上,万户尼堪,冷冷地看着城下呐喊逼来的明军,从城上看下去,他们黑压压的,似乎无边无际。

    守城的元兵虽然悍勇,毕竟兵少,更痛苦的是,尼堪知道这里只是弃地,守不守得住无所谓,只要能撑到彻里吉所说的天时就行了。

    而且,此次明军似乎铁了心了,便是勇士们拼命,敌众我寡下,也不可能坚守多久。

    还有,明军的灰弹与火箭不时射来。

    因为明军潮水般涌来,己经离得不远,守护城墙的元军兵们,也不敢离开躲避,害怕明军趁虚而入。

    那些该死的灰弹,不停在城墙前后爆炸。

    诡异的浓烟越来越多,便是众人口鼻蒙上湿布,浓烟侵入后,仍然咳嗽不己。久之便双目晕眩,头痛欲裂,让守城的元军兵恐慌不己,特别那些汉兵,己经纷纷嚎叫乱窜。

    还有一些灰弹,爆炸开后,便是石灰弥漫,众人口鼻可以蒙上,然眼睛蒙上,又如何作战?

    一些守城的军士,正巧被爆炸展开的白灰笼罩后,无不是捂着自己双目凄厉嚎叫。

    而且灰弹还好,有时因为射程不够,在空中就爆炸了。

    关键是一些火箭,这玩意虽然准头不好,但在近处,简直就是大杀器,好比后世的机枪,可怕无比。

    况且,不仅仅有这些火器掩护,似乎无边无际的明军,还在喊叫着往金陵城冲来!

    这种火炮开路,步军冲锋的战术已经是滁州军的最基本战术,而且在对手缺乏反制手段的情况下,这一招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看城下明军如此之多,尼堪身旁的汉军千户陈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是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身为汉狗,他当然没有得到彻里吉的嘱咐。

    当然,得不得到嘱咐也差不多,就说尼堪吧,其实他也不怎么相信彻里吉信誓旦旦地说今日必会降雨。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无需在意了。

    就是真的下雨了,他没守住城,自己身死,那是否下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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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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