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湖黑塔。
给妙妙交过了住宿费,林白还有些意犹未尽。
细枝硕果着实美妙,令人流连忘返。
自打在桥山派被姜行痴叫过去说了几句,林白就怕被人家抓了奸。
姜家对姜丫头的期望可不低,她幼时便在姜行痴门前做童子,筑基后又独占一灵地,乃是姜家极有希望的金丹苗子。
可现如今已被里里外外看了个干净。虽说两厢情愿,但毕竟是拱了姜家的苗子。
捏了捏她,又等一会儿,姜小白才恢复过来。
“你家老祖没再提起过我吧?”林白问。
“没。”姜小白撇嘴,“你真胆小!”
“……”林白不跟她辩,只道:“你家老祖无缘无故寻我说话,怕是看出些端倪了。”
“看出便看出。”姜小白成滚刀肉了,“他即便知道,又能怎样?除了伱,我又没去外面瞎搞,不坏家中名声。再说了,你是散修,即便跟着顾家,也终究是散修,无甚跟脚,老祖也不怕我被你拐了去。”
“那行吧,大不了以后给他磕两个。”林白也皮了。
“无胆鼠辈!”姜小白道。
林白不惯着她,当即把她按翻,只是撩拨,剑却不归鞘。待到她求饶才算罢。
闹腾半天,俩人一块儿从黑塔里出来。
湖心小岛静谧,岸边有简陋竹屋,姜鱼和妙妙正钓鱼谈天。
“小鱼儿入道半年,进境却慢的很。”姜小白摇头叹息,“她开四灵窍,本命水中鱼。此间灵气也合乎她本命,功法亦是水法,却一直磕磕绊绊。”
“你家长辈怎么说?”林白问。
“老祖说不急。等到她十六岁时,若还是这般,再想办法不迟。”姜小白一脸无奈,“当年我入道一年便到了第三层,她半年过去了,还在练气一层晃荡。”
其实这种事常见的很,大多修士都是磕磕绊绊的。或囿于资质,或困于心境,或功法不合。
资质好自然进境快些,但也非绝对。可能前面顺顺利利,到了某一天忽的就困住了,临到死都难再进半分。
“依人而定。或许过几年,进境就快了。”林白只能开解,“道隐宗陈前辈四十岁时还只练气初期,资质绝顶的说不定都金丹了。可如今再看,陈前辈已证道元婴,当初同期的修士还剩下几个?”
“偏你最会安慰人。”姜小白笑了笑,道:“回头让小鱼儿跟你学炼丹去。”
“你家有地火,炼丹之人那么多,怎还让我教?”林白不想误人子弟。
“她性子愚直,你……你们师徒或能救她。”姜小白竟十分有道理,但旋即又道:“若你敢有非分之想,别怪我翻脸!”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白头疼。
“不让你白教,”姜小白笑笑,“你但有所耗费,我每月自会去为她销账。”她侧头,微微扬起看林白,见林白不大情愿,便又小声道:“到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还差不多。林白立即应了。
姜小白又把姜鱼和妙妙召来,训了她妹妹几句。林白见她训话,便也板着脸训了几句妙妙。
妙妙和姜鱼无端挨训,俩人都有点懵。
林白离了此间,自回洞府歇息。
待到第二日,外面打入一道灵力。
开门一看,只见姜春领着两人拜见,乃是裴宁和盖盈秋。
盖盈秋业已筑基,面上略有沧桑。
林白终于知道昨日姚千园为何不高兴了,她死对头筑基功成,以后她没资格跟盖盈秋斗了。
姜春行了一礼,便退下。
“盖师姐,恭喜大道得展。”林白笑着行礼。
“终究是慢你一步。”盖盈秋笑笑,“听闻你在眠龙山立了功劳,可喜可贺。”
“不过做了些微小的事情罢了。”林白侧开身子,“请。”
盖盈秋和裴宁进了洞府,三人坐下,倒上茶水。
“先前得师姐传讯,我心里感……”
“无需多言,这是我该做的。”
闲扯了几句桥山大丧,三人又各有感慨。
“盖师姐,此番筑基可还顺利?”林白好奇问。
裴大姐还没筑基,也十分有兴趣。
“我此番筑基倒是没遇着危险。”盖盈秋面上有轻松笑意,“只是在西边瓜州渡口等了月余,见凡俗往来,婚丧嫁娶。又见一女子为情投河,心中有感,自此筑基功成。”
林白和裴宁面面相窥:就这么简单?
一时间,林白思及曲如意、姜丫头,还有自己的筑基经历,无不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
盖盈秋只是出去转悠一圈,无有凶险,便筑基功成。而秀秀深入眠龙山险地,功成不说,还捡了元婴狐狸。
人跟人的差别比人跟狗的差别都大。
“云贤弟,”盖盈秋摸着茶杯,低声问道:“杨恕的意中人……”
“顾家顾飞雪。”林白不做隐瞒。
盖盈秋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发呆。
显然,她知晓顾飞雪的名声,更知道她与顾飞雪的差距。
过了许久,盖盈秋起身告辞。
“不扰你们美事了。”盖盈秋伤感离去。
关上门,洞府中只剩林白和裴宁。
“借我些灵石!”裴宁一开口就是借钱。
“我哪儿有?”林白装穷装惯了,脱口而出,但又赶紧摸储物戒,问道:“干什么用?”
“我需打造些飞剑,再造一个剑匣。”裴宁笑道。
林白闻言,立时明白她意思,这是为日后筑基做准备。
她的本命之物是一枯朽老木,下无寸草,却插着许多断旧残剑。
枯朽之木苍凉,本命以剑为主,乃是剑冢本命。
且因本命中是群剑,裴宁便借本命优势,御剑御群。
寻常剑修若要御群,自是费力许多,神识和灵力都需锤炼许久。林白就是如此。
别人御剑几柄就需神识分为几份,很是耗神费力。然则裴宁本命特异,不能说御群如御一,却也比旁人省力许多。
类似御群的本命并不常见,如剑匣,刀匣,针囊,百宝盒之类。但凡是此类本命,天然就易往剑修的路子走,且威能更强。
裴宁当初请贞姐探看本命时,便听贞姐说过,适合修剑道。入天池派时,本命也被人看好。
“还需多久筑基?”林白问。
“再过几个月吧。”裴宁笑吟吟的,“灵石拿来!”她伸出白白的手掌。
林白抓住她的手,笑道:“那要看你能我身上掏出几个了。”
“林转轮,你可真会趁火打劫。”裴宁笑。
“你还不知我?”林白把她拉到卧房。
裴宁肌肤极白,略一情动便有绯红。
两人相处的久了,早就知根知底。昔日裴大姐还羞的很,可如今彼此之间早就配合无间。
闹腾许久,裴宁颇得其趣。白皙脚腕伸直,人也微微发颤。
几番过去,俩人才说起正事。
“姜家我有熟人,不如来姜家打造飞剑。”林白出主意。
“不用。”裴宁很有主见,“天池派炼制飞剑是出了名的。我已同盖师姐说好,请她家的一位长辈为我炼制,我也能时时去看。”
“这倒是可以。”林白不再多说,乖乖的把储物戒里的灵石全都拿出来。
除却走人情花掉的,还剩上品五枚,中品三千,下品两千余。
炼丹赚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都是杀人夺来的,还有顾家送的。
“林转轮,你真黑啊!”裴宁也吓到了,“怎这么多?”她皱着眉头,“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啊。”林白理直气壮,“都是我日日夜夜炼丹赚来的。”
“你看我傻么?”裴宁掐林白。
林白没法跟她细说,赶紧拱翻。
俩人闹腾完,林白只留下三枚上品,一千中品,其余的都给了裴大姐。
她既要出远门筑基,就需多做准备,花灵石的地方多着呢。反正灵石上绝不能拖了后腿,林白对自家人一向大方。
裴宁也不说客气话,全都收了。只是此后更为婉转,让林白得了许多妙处。
过了一日,林白又取出元婴陈致远的麻布留字。
参详许久,林白又陪她试剑。
俩人闹腾了五天,林白这才跟她出了门。
一边往玉湖走,一边闲扯。
“你如今也算天池派新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若外出寻机缘,天池派有无保命之物?”林白好奇问。
“我没跟脚,有也轮不到我。”裴宁白皙面上略有几分浅红,眉宇间春意还未消散,声音也温柔许多。“门中教习教了许多前辈们的天启往事,又教了许多应敌之法。”她微微摇头,笑:“我倒是觉得,还没你跟我讲的经历有用。”
“终归谨慎些是没错的。”林白很是担心,思及过往,若是换裴大姐身处地窟,或是眠龙山瀑布,怕是难解。
俩人到了玉湖,同姜小白扯了一会儿,裴宁又跟妙妙说了会儿话,林白便送她回天池阁。
路上又扯了半天,连同陈致远的麻布留字也给了裴大姐,只盼她能多领悟剑意,自身更强。
待回到洞府,林白炼丹静心。
昔日曲如意筑基、姜小白筑基,符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丢。如今裴大姐筑基,屁也没有,自己还没法跟着,心里着实不放心。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给裴大姐寻个符宝才是。
“欢欢姐……都要把欢欢姐薅秃噜皮了,姜丫头兜里比屁股都干净!”
“找谁忽悠一枚符宝呢?”
杨恕手里自然是有的,可君子之交,去找人家要,日后朋友就难做了。
顾飞雪和顾瑶在眠龙山里用完了,回家静修自不需再跟家里要。当然,若是开口求,自也能拿到,可人家家里刚死了人,又才送了元婴留字,再上门求索,难免有挟恩之疑。
想了一会儿,林白取出纸笔。
“事态紧急,求符宝一枚!急急急!”
“此事若成,日后为君所驱!驱一回!”
挥笔而成,林白又加上几个字:“云中鹤泣血再拜。”
林白还是决定,不薅羊毛薅龟毛!
吹干了墨,将信封进木盒,再把三枚上品灵石放入,林白去往水晶宫。
“前几日不才送了信么?”老修接过木盒,摇头笑道:“我年轻那时候跟你一样,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一转眼几十年过去……”
林白听他唠了半天,送了瓶虎狼丸,便既告辞。
回到洞府,静坐半晌,取出飞云旗。
这是杨冰得了欢欢姐的提点,算是送到心坎上了。
依次试了试七杆小小旗帜,林白又翻看阵法要领。
七杆小旗,单个不显,合则成阵,威能倍增。
而且也不需精研阵法之妙,只需按着七杆小旗方位,以自身为阵盘,只要自身不离阵,阵法便能存续。
林白琢磨了半天,又在石盘上演练许久,才算掌握了飞云旗阵。
接下来又精研制符之道。
所谓制符,其实便是借符纸、朱砂、符笔之能,贯通自身,以此将神识和灵力注入到符纸之上,成纹理、凝气势,而符箓便成。
与初学者而言,符纸和朱砂的材料不定,看是制作何种符箓。
若是回春符,那符纸和朱砂最好选定木属之物制作。若是蕴水符,自是以亲水的材质最好。
当然,只要修士技艺娴熟,倒是不需如此麻烦。只需寻常的符材便可。
而制符最为耗费精神,需得心静凝神。继而静思术法,感受其势,落笔绘制灵纹,以成符箓。这是最简单的。
若是道法有成,便能感天地之势,继而以己为媒,将天地之势落于符上。
当然,这就极其难成了。境界不到,是万万不能成的。天赋不足,也不行。
同时随着制符之人越强,寻常符纸并不能承其威能,便需另寻他物。或是玉石,或是兽皮,亦或者树皮之类。
不过也有传说,大能画符甚至不需符纸,意动则符成,能引天地之威。
按着姜家的制符七问和符箓要解来说,待境界越高,便越见符箓与阵法的相通之处。两者一大一小,有殊途同归之意。
符箓运用简易,只需引发灵力便成,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物。
不过制符之人虽多,精于此道者却寡。一来是敝帚自珍,向不外传;二来是境界所限,做不来高深符箓;三来是有些符箓虽奇,却需制符者以自身所感,本命所悟才能成,无法传承。
林白琢磨半天,又出外买来符材,自此枯坐,习练制符之道。
匆匆两个月过去,飞云旗阵已习练娴熟,取用随心。制符之道也有进境,寻常符箓随手画就。
“有石盘在,我就算再笨,也能学出个名堂。当然,天赋所限,成就必然也有所限。不过日日积累,勤能补拙,起码能混口饭吃。以后妙妙若是想学,也能把她糊弄住。”
林白炼了几炉虎狼丸,出外给了姜春两瓶。
自打林白筑基后,姜春便不再寻林白炼制虎狼丸了。这并非有意疏远,而是境界有差,自然而然就疏远了。
来到水晶宫,又见那老修。
“有回信了。”老修取出一木盒,双手奉上。
“多谢。”林白接过,打开看了眼,里面还有一密封盒子,压着信封。
打开那小盒子,便见一具小小龟甲。上有奇异纹路,水意蕴然。
开信细看,曲如意没一句好话,只是骂个不停,说她为求一枚符宝,又被曲成甲骂了许久。
最后才有关心话语,问及林白要去干什么事,又问裴大姐去向。
至于秀秀,她只说秀秀至今未归,杳无音讯。
林白当场写了回信,极尽委婉谦卑。
送那老者两瓶虎狼丸,又客套几句,林白赶紧去往天池阁。
托姚千园传话,第二日裴宁便来。
“你真是手眼通天。”裴宁看到曲成甲的符宝,面上表情怪异。
“呵呵。”林白淡淡一笑,“区区小事罢了。与我而言,唾手可得。”
“少来我跟前装了。又欠了曲如意人情吧?”裴宁语声少见的温柔,头靠在林白肩上。
两人扯了一会儿,便又干柴烈火。
又过两个月,林白正自画符,外面有人求见。
“丹师怎拿起笔了?”盖盈秋走进来,面上有笑。
“聊以自乐罢了。”林白笑着请她坐下。
“裴宁业已离山,出外寻机缘了。”盖盈秋道。
“咋不来跟我说一声就走?”林白惊了。
“她说瞧见你就烦。”盖盈秋笑。
“还说了什么?有无留信?”林白追问。
“并无信件留下。”盖盈秋似很喜欢看林白无奈的样子,“她只说,若有不谐,你知晓如何办。”
林白微微点头。
筑基机缘既来,或是凶险万分,或是坐看流云,勉强不得。
盖盈秋又闲坐半晌,也未再问杨恕之事,便告辞离开。
她前脚走,姜鱼和妙妙又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姜鱼时常来观摩林白炼丹,也学了几分手艺。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徒弟来了,正好打一顿徒弟静心。
舒展了筋骨,林白道:“来看我炼丹。”
“是。”妙妙皮实的很,乖乖坐在一边,小声道:“师父,我爹方才来找你,见你有事就走了。”
“真的?”林白不信,去看姜鱼。
“是。”姜鱼是个老实孩子,从不说谎。
“怎么不早说?”林白又弹妙妙额头。
“我方才一来,师父就挑我毛病,分明是想打人。”妙妙可怜巴巴的,“我是徒,你是师,我天生就是让师父撒气的。师父以后不高兴了,天天打我都行。妙妙绝无怨言。”
“是为师不对。”林白一听这话,心疼的不行,赶紧搂着她,抓着她手看,只见小手红丢丢的。
“师父还是打我吧。只要师父能开心,妙妙就开心。师娘不在,没人跟师父困觉。师父不开心,我知道的……”妙妙揉揉发红的眼睛。
林白懊悔道:“师父没不开心,以后不也打你了。”
妙妙还是揉眼,却背着林白朝姜鱼眨巴眨巴眼。
姜鱼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