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旅谦虚陈言,转头向巴统领说:
“巴统领!按我的吩咐,先派个弟兄到此地药店买辅药,回来用大罐满水,文火煎半个时辰,不可断水,水要不时添平,待清凉后让副统领服下汤汁即可,等我回鄂州嘉鱼神武通上厅,再派人送正药来,则大功告成!”
早有人准备好纸墨并奉上,宋长老说罢提笔留下一剂药方。
“遵命!属下马上叫人去办,长老尽可放心。”巴连青接过面含喜色,匆忙出门安排一系列事务。
金刚天主柳岸接口赞道:
“宋长老医武双绝,柳某今日亲见,佩服佩服!难怪兄弟们奋勇拼搏,原是早无后顾之忧。如此则神武当道,万事已备何欠东风,五湖四海不过近在咫尺,唯尊主马首是瞻、指日可待!”
“尊主,刚才韦副统领开口,只说了四个字‘灵镜天刀’……”
“又是他?妖僧一而再再而三,与我神武通作对,看来不铲除此人,我神武通永无宁日!”
宋长老闻声一惊,不由气火上脸,握指成拳,众人耳旁只听见啪啪啪指节暴响。
“宋长老,这妖僧灵镜天刀,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总是与我神武通格格不入?”季霖雨面色疑难,看来他也不止一次听说其人大名。
“此人武功独树一帜,据说不属于任何门派,有江湖传言说灵镜天刀师承冷湖居士,后来有跟随过依山大师,不过这都没有真凭实据,且冷湖居士和依山大师都去了蓬莱岛。而且今年初、九嶷掌门黄君杰也曾与灵镜天刀恶战一场,听说事后黄掌门受伤不轻啊!”
“哦……照这么说,这妖僧是不是善使一柄宝刀?”年轻的神武尊主再一次问道。
“尊主所料不差,灵镜天刀手中有一把宝刀,据说吹嘘为江湖无敌,因此狂傲自称为天刀!不过妖僧除了刀法纵横武林,其人头上还有一顶古怪铮亮的神异镜帽。
传言这顶镜帽有奇幻御敌的用途,但当今武林却没有几个人见过,好像是一个指甲大小的魔镜,镶嵌在金光闪闪的铜帽架上,但凡见过的、都没有几个能活下来,所以这都是武林神话,真假不得而知!”
“宋长老有所不知,这妖僧武功确然不是吹的,行踪诡秘常年隐居北方,名动武林已非一日,数年前就有妖僧的讯息传闻,且那时就已号称天狼武圣,侍卫皇宫专为契丹皇帝卖命,曾有江湖传言、天山派武功卓绝的白云天道长,亦不是灵镜天刀的对手。”
“属下听说天山派的白云天道长、去年七月与灵镜天刀曾在相州偶遇,双方大战三千回合,妖僧胡天力胜一筹,白道长始终未占得上风!幸亏白道长有师弟和徒儿压阵,尚能平安无事。”
北部统领蒙续恬,或许得到准确消息,为一众长老、天地金刚补充有关传闻的真实情况。
“哦……如此说来,本座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比试比试,看看这妖僧都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也好给韦副统领送上一副上好的补药,安慰安慰神武通九泉之下的英雄好汉!”
“尊主果然英雄了得,到时我等属下也好目睹,尊主九龙剑和灵镜天刀到底谁才是江湖至尊!”
“你等吩咐下去,一旦有妖僧灵镜天刀南下的消息,速速通报于众法师和长老,这妖僧与契丹人勾结,残杀武林自命不凡,已经给我神武通带来极大的伤害,不给他一点记忆,他还以为江湖就是他家的养鱼池!”
“请尊主放心,属下一定通报东南西北诸方统领,谅他妖僧不会藏匿有多久的……”
“好!柳天主暂且与宋长老和本座一起,速回鄂州嘉鱼万宝庄神武大殿,唐长老,你和符、许两位金刚稍等几日,去年远征昆仑的赵法师、斐长老和彭金刚、蔡金刚即将回中原,闻报武功尽失,你们先去迎接。我意让彼等在泾州西屏阁再修养几日,而后你们护送归鄂州嘉鱼调治。”
“些许小事,尊主请放心,赵法师他们为了神武而折损命运,我等弟兄焉能视而不见……”
季霖雨挥手打断:“这次是我运筹不当,以后昆仑山的事,你们不用插手,由我来了结!”
话语刚落,已有属下分别牵过三匹马来,季霖雨腾身而起、跃上头马鞍座。而宋长老和柳天主、也各自飞速翻身上马,一一抱拳行礼。
“告辞,诸位兄弟,后会有期!”尘土飞扬,马蹄声脆,转眼无影无踪。
梦儿的‘金顶云’,终究跑不过、大师姐的白龙驹,和凌丫头的‘黑旋风’,不到半个时辰,金顶云已被抛在身后,三姐妹有意嬉戏追逐,一个不理一个,在金黄的世界妖娆驰骋。
湛蓝落幕长空迷茫,北方秋后的黄昏显现微微寒意,这时暮色渐深,前面不远处朦朦胧胧,是一座颇具气势的古城,三人很快来到城下,明灭灯光下,依稀可辨‘京兆府’三个字。
这正是昔日大唐的都城长安,纵使在夜间,依然可见沧桑憔悴的面目,南北的战乱、彻底剥离了她富丽堂皇的外衣,裸露出伤痕斑驳的肌肤,而政权的一次次更替,则凸显出她的悲哀和无奈。
夜色下,零散暗淡的灯火,使夜行人倍感不安,虽然恢宏无边的余威还在,但皇家金主的匆忙辞别,已经让父老乡亲看出了、短时没有衣锦还乡的意愿,城门的神兽和大旗,再也吓不退欲望弥漫的游牧部落,也止不住野心躁动的天下各路王侯。
城门敞开无人值守,宽阔寂寞的街道数的见昔日的繁华,偶尔巡行的更夫,时不时地空喊几声,无力地宣告时间的流逝……
“师妹,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个客栈在此歇宿一下,天亮再行不迟。”
“大师姐怎么说就怎么做,谁叫我们是做师妹来着……不听能行吗?”
小师妹梦儿一时气恼未消,看来高昌王子的病,将成为她一生的笑柄了。
“我们这次可是有要事的,师父特意再三告诫,做姐姐的寝食难安,师妹怎的气量、莫不会这等小吧?真得教姐姐担心啊!”姬飞凤神情凝重,语气真切附带忧郁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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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放心便是,梦儿年岁虽小气量却大,不就是丢了一匹马,马再名贵,焉能及得上咱们师姐妹的情谊。且托大师姐的福,小妹专等如意郎君前来送马,管他是王子还是俗人,两位师姐今日作证,小妹权且发个誓赌赌今生,梦儿我不但要收回千里马,还要顺带收一个千里马夫!”
说完,梦儿掩面‘噗哧’一笑,一路装这么久,小师妹再也忍不住了。
“小师妹你真行!真真假假,大师姐都中你的招了,我苦思良久,本门压根就没这招式,师妹悟性我真不如啊!”凌丫头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她被小师妹妙趣横生的反击耍晕了头。
“小师妹技高一筹,我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纵天涯海角、江湖泛滥,我亦可高枕无忧矣!”
凤儿在马背上叹服回应,一脸虚拟的严肃和正经,是小姐妹都能看懂的深藏的捧腹。
“两位师姐不须与小妹斗口,明月当空、清风拂面,如此大煞风景、虚度光阴,哎!真可惜了!”
梦儿说罢衣袂曼旋,已侧身马背悠然而坐,遥望明月姗姗、星光闪闪,片刻,又索性安然横躺金顶云背脊上,彻底仰视亘古深邃的夜空。
三人入了城,依次缓缓而行,走了不多远,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家稍大的客店,招牌上写着书法味极浓的、四个大字‘宾归客栈’,大概取名宾至如归的意思。
大师姐姬飞凤刚一停顿,凌丫头便会意下了马,未等及开口问话,已有人快步出来招呼。
梦儿听闻大师姐、二师姐止步,随即弓身翩然轻弹,倏忽之间,翻转落定,有意站在两位师姐最后面,探看店内情形。
“呦!是三位小姐,幸会幸会!请进请进!狗仔、牛哥你俩快来,去给这几位大小姐、把马匹细心照应好……”
店主闻讯,急忙招来伙计们帮忙伺候。
“唉!来了!来了……”从里面一前一后,匆匆跑出两人,头点身躬、行足了礼,像是一浪接一浪,煞是滑稽!是谓礼多人不怪,三分象无赖。
“三位要不要吃点什么?小店的厨子,可是新请来的,手艺好得很!”
“不用了,给我们找一间宽敞、洁静的屋子就行了,其他不需劳神费事。”凤儿随意轻言淡语吩咐,却是不容置疑。
在大堂几处高挂灯光照耀下,掌柜的瞧见三位姑娘前后进了门,白衣女子中等身材,绿衣姑娘稍弱一些,最后的红衣姑娘最高。
虽然三姐妹身材上下不一,但容颜清丽高雅、优柔耐看不假,而其人衣着鲜而不艳、端的不俗,且各自的佩戴妆容,也别有一番特色。
其中,最先开口说话的女子,最为俊美端庄目不斜视,一身素净的打扮,透露一种不怒而威,难以逼近的神色,让人不敢正视,只见她不紧不慢、随伙计稳步上楼。
在其身后,是一个身材仿佛的绿衣姑娘,神情和蔼微笑着、将一两银子轻轻摆放在掌柜面前,脆言细语:“这是一两银子,住一宿够不够?”
“够!够!……只消四钱纹银,老朽这就给姑娘找零……”
掌柜的陡然见凌波开口说话,柔声入耳一时慌张、不知所措,几个原本熟悉的抽屉,摆放零碎的黄铜钱币想不起了,一会这个开、一会那个关,翻弄好长一会儿,竟然想不起来、零钱到底放在哪里?
“那就不用找了,烦您顺便照料一下我们的马儿。”
“那是那是,应该应该!姑娘就请放心,小老儿就是不睡觉,也要安排照看好、几位的宝马……”掌柜的忙不迭地答复。
而最后那位,身着淡粉红衣饰的姑娘,身材明显高些,眼眸一瞬间、略微扫视在座的些许客人,未曾流露半点多余的神色,轻盈地也随着上了楼。
三位姑娘依次平静地、走过众食客的面前,惊得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忘记了吃饭喝酒,直到店家提醒,方才一个个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竞相打听来龙去脉。
似乎像今晚这样,没有丫鬟、奴才引领陪伴的三个端庄的姑娘家进驻客店,是一件极不寻常的正事,整个大堂客厅一时之间、不平静起来。
三姐妹进了屋子,喝了一点水坐了片刻,凤儿开口说道:
“两位师妹,临行时师父各有吩咐,想必你们都知道,凌儿师妹自明日起,向东向北寻找无尘师叔,小师妹和我一同南巡,完成师父早已安排好的事。不论音讯下落有无,独立行事起每日子时,以‘灵犀功’互通消息,若有疑难必要时可同师父联系,如遇形势危急或极端重大事件,日间午时也可起功传信相告。”
说完,凤儿从怀中掏出一粒暗红色药丸,那是天玄独一无二的‘灵芝精雪丸’,有疗伤、助功、复元的神效。
姬飞凤指尖碾碎药丸,释放在一碗先前、已倒好的温凉开水中,药丸迅速化解,呈现浅棕红色浆液,这便是灵芝精雪液。
“这是我们姐妹下山以来,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分饮,师父一共给了九颗,我只带了六颗,喝完以后,你们每人各带一颗以备急用,今晚若无他事,稍后就各自早点歇息吧!”
三人自梦儿始依次端饮,尔后各自归坐于床榻,梦儿复又起身绕行寻视了一下。
这是一间颇大的卧房,有四个床铺,除了一个茶几,还有一张小桌迎窗而置,高挑的烛灯熠熠闪耀,使得室内极是明亮。
梦儿推开窗扇,皎洁的月光温柔地铺满整个屋子,顿时令每个人、都感受到亲切与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