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清奋力击挡开已临头顶的两块巨石,然后将手中木棒往水中一抛,足尖一点,一个“大鹏展翅”,轻盈地落在木棒上,以“凌空虚渡”身法提气轻身,犹如附在木棒上的一片树叶般随波起伏、漂移。
他避开了泥石“墙”,也就相当于躲开了“石雨”中心,也不知崖顶贼人是因为漫天飞溅的泥沙和喷溅的水珠影响了视线还是怎么的,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离开,“石雨”仍是一个劲地落向那堵“墙”上,而砸向他头顶的石块却明显地稀少了。
头顶的压力减轻了,他在提气轻身稳住身形、谨防毒水溅入的同时,还可以趁机运功以恢复真元,虽然“浮”在水面上运功不那么方便,而且颇为危险,但对于真力已近衰竭的钮清来说,哪怕是能恢复一点点真气,也许就能仗此而绝处逢生。
渐渐地,水位越来越高,他伫立木棒之上,随之“水涨船高”,亦缓缓地向崖顶升去。他心中暗喜,若能如此不知不觉地升上崖顶,不但能避过“石雨”的打击,更可以打贼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当水位上涨至峭壁中部那花草与焦岩的分界处时,就停住不再上涨了。显然,那谷底黑洞里流出的水源,最多也只能涨到此处了。
正当他仰望崖顶,思量如何才能升上这剩下的十余丈峭壁时,陡感脚下一虚,似已踏空。赶紧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脚下的那支木棒连同他的靴底,竟然都被毒水腐蚀掉了。
好厉害的毒性!怪不得连岩石都被浸蚀成焦褐色了。
好在他曾服食过“玄天朱果”、“千年冰蟾”等奇珍异宝,身体具有极强的抗毒力,再加上早已运气护身,方不至于被毒水浸蚀。
正惊骇间,突闻崖顶传来一声惊叫:“咦!那人好像未被‘死水’化掉,还浮在水面上,也不知死了没有。”
随听一个冷厉的声音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攻!”随着话声,“唰唰”一阵疾响,一排火箭射向水面。
钮清赶紧一提气,向左侧峭壁下避去。他刚一离开原处,水面已“烘”的一声,燃起了一片火海。原来,那水不但毒性极烈,更且极易燃烧。刹那间,整个水面上腾起了丈许高的火焰。
钮清刚避至左侧峭壁下,火苗已然及身,赶紧在峭壁上一借力,斜升飞向右侧峭壁下。然不待他飞抵右侧壁下,头顶“唰唰唰唰”一阵疾响,一排密如飞蝗的劲矢,已向他集中攒射。
此时的钮清身悬半空,下面一片火海,上面劲矢加身,避无可避。
危急间,他猛地一咬钢牙,拼尽全身残存的真力,向后奋力一掌击向左侧峭壁,身躯借反弹之力急速前冲,那一排劲矢险险擦着他的脚跟射入身下的水中。他急冲至右侧峭壁下,一掌击向石壁,借势一个掉头,双足在石壁上再一借力,一鹤冲天而起,不待第二泼利箭射到,已疾升上了崖顶。
他双足刚一粘上崖头,立即向前一扑,卧倒在地,崖顶贼人们向他集中攒射的第二泼劲矢刚好擦着他的肩背而过,齐刷刷地钉在对面的石壁上,竟然入石三分,显见射箭者的膂力极强。
他正待挺身而起,利用贼人们换箭的间隙,突出重围,却陡感眼前一黑,方挺起的上半身又“砰”地倒在地上,随即脑袋“嗡”地一响,立时失去了知觉。他的真力几已消耗殆尽,强提的一口真气终于支撑不住了。
待他再次恢复知觉,只感全身软绵绵的,整个人似在云端里摇摆不定。本能地想活动一下手脚,却犹如被钢箍箍着,一点也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一急,人又清醒了几分,立即感觉到自己竟已被捆得粽子一般,似正被人抬着在山岭间奔驰。
我这是怎么啦?
渐渐地,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同时也明白,自己已落入贼人之手了。他缓缓地吸入一口清气,却发现体内已无丝毫内力,不由心头狂震。
一个绝世的武林高手,一旦失去武功,变成废人一般,其心里的悲哀程度,简直比死还要难受百倍。
他想起自己为救艾华千里奔波,深入阴山鬼蜮,不但艾华未曾救出,自己反而落入了贼手,还失去了一身的武功,不由万念俱灰。
又想起“武林教”猖獗,“乾坤堡”之危迫在眉睫,自己却已无能为力了,又不由得黯然长叹。
但,钮清毕竟是钮清,在短时的情绪波动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红颜未救、亲仇未报、师恩未尝、“天龙”未兴、“武林教”未灭……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岂能轻易放弃?
他开始思索脱身之计。
首先,得想办法恢复功力。他缓缓地纳入一口真气,按《天龙秘笈》中的疗伤篇默默地运气自疗。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失败,不断地重试。
终于,他感觉能积聚一点点真气了,忍不住心头狂喜。只要能聚集真气,就有了成功的希望。于是,他更加加紧运功。
他被贼人们抬着在山岭间起伏不定、摇晃不止,虽给他运功聚气带来极大的困扰,但同时也掩饰了他的某些轻微动作,使得贼人们不易察觉。
忽听走在他后面的贼人叫道:“咦!这小子怎么越来越重了?”
走在他前面的贼人接道:“也是。莫非这小子已经死了?听说人死了之后就有小鬼俯身,重量就越来越重了。”
原来,钮清躺在担架上运功行气,由于上下颠簸,未曾把握好重力,使得重量越来越重,被抬着他赶路的贼人感觉出来了。
随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敢莫是这小子在捣鬼?快放下来看看。”
他赶紧停止运气。随即,他被放下地来。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决定将计就计,以“截脉龟息法”让心跳、呼吸暂停诈死以放松贼人警惕。
稍顷,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在他的鼻前、心窝处抚摸、探查。随听那最先开口的贼人声音道:“坏了,这小子没气了,真的死啦。”
那瓮声瓮气的声音说:“这怎么可能呢?”
随后,好几双不同的手在他的身上反复地检查。
好一阵子,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叹道:“这小子虽然飞出了‘死亡绝谷’,功力高得出奇,但毕竟还是死了。可惜,可惜!”
一个鸭公嗓子不服气地说:“若非我们大意,而又担心‘死水’回收不易,就算这小子功力再高,又岂能飞得出‘死亡绝谷’?”
的确,如果谷口塞死之后,只要那“死水”浸及整个谷道到一定程度,贼人们即发动火攻,再以巨石、劲矢封住谷口,别说钮清以疲乏之身,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无法飞出那数十丈高的深谷。
钮清之所以能绝处逢生,飞出“死亡绝谷”,除了他超人的功力和抗毒力之外,还得力于贼人们的失误。一者,他们过于相信那“死水”的毒性,认为在那“死水”的腐蚀之下,没有任何东西不会被化掉,所以,他们除了常规地掷石、放水之外,也没有特别重视;再者,那“死水”虽也极易燃烧,但燃烧之后的毒性将会大减,对于还要回收循环利用的“死水”损失太大,因而,不到万不得已,贼人们也不想让它燃烧;三者,暗淡的星光下,贼人们也很难看得清数十丈深谷中钮清的活动情形,待得钮清“水涨船高”至半壁他们能看得清时,为时已晚了。
又听那最先开口的贼人声音道:“既然这小子已经死了,干脆扔到崖下去算了。”
随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那些客人们好像对这小子重视得很,就算是一具死尸,也要抬回去交差。”
于是,一行人又抬着他动身了。
钮清微“嘘”一口气,心知此去即将进入贼巢,看来,要想办法脱身了。
转念又想,自己正愁找不到他们的巢穴,就这么让他们抬进去,到时候再随机应变,说不定还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岂不更妙?于是,一边留意贼人们的动态,一边继续运功加紧恢复元气。
约顿饭功夫,忽听前面有人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苍老的声音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座也不认识了?”
“啊!原来是蒋舵主回来了,快请进!”
钮清闻言,知已到了贼巢,心弦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通过拼斗野狼群、险出“死亡绝谷”,他已大概领略到了“幽暝鬼教”的诡秘手段。此去其根本重地,岂能没有更为诡诈的险毒设置?
此时,他已恢复了四五成功力,若图脱身,并非难事。但既已到此地步,岂能再行退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救出艾华,他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他微启一丝目光,暗中打量所行路径及周围状况。但见贼人们抬着他进入了一座废弃的宅院。
这巨宅院落很深,进门后即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内进。宅内隔绝天光,点着粗若儿臂的蜡烛。整个宅院里寂静无声,阴森恐怖。
贼人们进入到一间大厅,也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按动了机关,只听一阵“咕噜噜”直响,大厅里面的一堵石墙豁然洞开,露出了一道宽大的洞门来。
贼人们抬着他直入洞门,里面又是一条狭小的甬道。甬道斜行向下,显然已深入到了地下。淡黄的烛光,映照着阴气沉沉的甬道,恍若置身冥间阴世。闪闪粼光中,不时有鬼影曈曈、鬼语啾啾,更增阴森恐怖之感。
钮清被抬着七转八拐,穿过了七八条不同的甬道,终于抵达了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里灯火通明,除了他们进来的这一群人的脚步声之外,厅内则仍是寂然无声,但钮清却听得出厅内的呼吸之声此起彼伏,显然人数不少。
他悄然向厅内打量,只见这地下大厅高约三丈,宽广几达近十丈方圆。大厅上首摆着一张宽大的八仙桌,桌后却只摆了两张椅子,一张高背虎皮大椅当中靠前,一张红栎木大椅偏左稍后。显然厅中只有两个人够资格落座,当中靠前的应该是主人位,偏左稍后的也许是临时添加的特殊贵宾位。
大厅里人数虽然不少,但露出本来面目的却只有三个人。
静坐在虎皮主人椅上的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女人。看她虽然脸色死灰、暴眼秃眉、突颧阔嘴,瘦瘦的十指宛若鬼爪,显得鬼气十足;但从她微凸的太阳穴、筋骨遒劲的指节和那双微闭的双眸中偶尔闪现出的一丝精芒判断,其功力显然已臻至境。显然,她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神秘莫测而又功臻化境的“幽暝鬼教”教主“阴山鬼姥”了。
她的身后围立着二十多位分别带着不同鬼面具的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双眼中显露出来的缕缕神光看来,均是功深力厚之辈。
端坐在特殊贵宾位的是一位颇为英俊的少年,正是“武林教”中那位不断暗算、陷害钮清的“玉面哪吒”黎刚。他的身后也肃立着五位从头到脚一齐裹住的黄衣蒙面人。
而在大厅右侧的角落里,却悬吊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红衣少女,虽难见其面目,但从那熟悉的身形和服饰上,钮清一眼就认出,正是那陷身魔爪、令得他牵肠挂肚的艾华。看她那一幅惨象,显然已受了不少的折磨。
钮清不由得一阵心酸,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解救下来,但理智制止了他的冲动。
“玉面哪吒”黎刚不远千里将艾华劫来此地,他们与“幽暝鬼教”究竟是何关系?难道他们的目的果真就如“袖里乾坤”胡智等人猜测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