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凉爽的清晨,又是那个纨绔的陆少爷吵醒了宁溪,宁溪依旧伸着懒腰走出屋外,院中的风景依旧,只不过气氛却不同于往日,有些沉闷,宁溪的父亲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早早的上去山打猎,只是在院子中磨着那柄平日里常用的斧头,母亲也没有在厨房中忙活,则是在石桌上擦拭着一个宁溪从未见过的长条木匣子,而一早便来到院中的陆乐天更显异常,他一脸不开心的坐在树下的那方长凳上,似怅然若失的在想着什么……
“早啊陆兄!”宁溪笑嘻嘻的向陆乐天打着招呼,可是陆乐天像丢了魂似的连理也没理他一下。
宁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挠着脑袋走到长凳前坐下,抬手擢了擢陆乐天的肩膀说道:“怎么了陆兄?今天好像很不高兴啊?”
陆乐天这才有了反应,无精打采又似万般委屈的回道:“林姑娘她走了……”
“啊?”宁溪一愣:“你说林姑娘走了?”还没等陆乐天回答宁溪便抬起屁股朝娘亲跑去。
“娘,林姑娘她走了吗?”还未跑到娘亲近前宁溪便急声问道。
“嗯,林姑娘一早就走了。”宁溪娘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匣子一边回着,说话间也似心事重重。
“她为何走了?”宁溪追问着,心中不解且失落。
“噢!”宁溪娘愣了一下,看了看宁溪淡淡的笑着说道:“一早便有几个外乡人来找林姑娘,说是接她回府,林姑娘便随着那几个人去了。”
其实宁母所言并非实情,因为自从昨夜林妩越墙而出便再未归来,直觉告诉她和宁安,那姑娘这一去恐怕便再难返回了,并且她和宁安也隐隐的觉得,今天似乎并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所以宁安才没有上山去打猎,她也翻出了那个压在箱子底下许多年的匣子,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宁溪实情,也是不想让宁溪知道的太多……
“啊!”宁溪一脸沮丧:“她为什没有告诉我一声?”
“林姑娘见你睡的深沉,不忍打扰,便自行离去了。”看着沮丧的宁溪,娘亲说了个善意的谎言,然后又不忍见宁溪失落的样子说道:“可能林姑娘回府安顿一下,过几日便会回来看你了。”
“她还会回来吗?”失落中的宁溪似乎从娘亲的话中听到了希望,心情也平静了些许:“也不知道她回到府上会不会被父母训斥?她的父母还会不会逼着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宁溪自顾的向母亲念叨着,似乎在内心深处很在意林妩是否还会受到父母的逼迫,去嫁给那个她不愿意嫁的权贵。
宁溪娘笑了笑:“放心吧,天下没有不心疼儿女的父母,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想必林姑娘的父母也应该想开了,不会再做出逼她嫁给权贵的那种事了。”
宁溪应了声,也似失了魂似的走到长凳前坐在了陆乐天的身边,此时的两个少年不仅是同一个表情,应该也是同一种心情,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对于两个懵懂的少年来说,肯定是无比酸楚难忘。
“不行,我得找我爹去!”片刻的沉默后陆乐天忽的起身整出了这么一句,惹得宁溪一脸茫然。
“找陆老爷做什么?”宁溪不解的问道。
“林姑娘此次是逃婚而来,如今又被家人寻回,只怕她会再陷困境,我得回家禀告父亲,让他老人家找上几个达官显贵,去林家为她主持一下公道。”说着陆乐天便火急火燎的向门外走去。
宁溪当然知道陆乐天他爹陆老爷的实力,听闻此言,也觉得此法不失为一则良策,所以心中豁然一亮,面色也舒展了些许。
可是陆乐天没走上几步便停了下来,忽然转身问道:“宁贤弟,你可知道林姑娘住处?”
这一问让宁溪顿陷茫然,虽然和林妩有过几日的相处,不过林妩却从未提及过自己家在何处,并且他也不曾问过,看来这下麻烦了,似乎二人刚刚燃起的想帮助林妩,更确切的说是想再见到那位漂亮姑娘的希望,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细节破灭了。
不过在片刻的失落后,只听陆乐天说道:“不打紧,我爹一定有办法找到林姑娘的住处,你就等我的消息吧。”说着他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宁溪的视线当中。
看着陆乐天离去,宁溪坐在长凳上不由得在内心感叹了一句:“唉!看来有一个好爹真的很重要。”宁溪并不是羡慕陆乐天,他只是随心一想罢了,对于他来说,这应该只是内心深处的一句玩笑,因为他知道,自己那双对他万般宠爱的父母绝对不比别人差……
陆乐天离去的片刻,宁溪的余光中又多出了一道人影,他以为陆乐天又折了回来,便在心中怨了一句:“这家伙不去找林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当他看清门口的那个人时不禁愣了一愣,因为那个一身灰衣身形消瘦的身影让他觉得无比的怪异……
“爹!来人了!”看着门口那个蒙着脸的灰衣人,宁溪喊了声便向父亲望去,而此时宁溪眼里的院子仿佛时间被定格了似的,出奇的安静,只见父亲正手按着磨刀石上的斧头一动不动,直直的盯着门口,而母亲也是愣愣的向外望着。
“呵呵呵……”片刻的安静后宁溪娘笑着站起身来,她对门口的灰衣人说道:“这位客官有事吗?”其实自从这个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定了对方的身份,如今开口问来只是搪塞而已,因为她并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灰衣人并未回答,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宁溪,短暂的沉默后他抬步走进院中。
“客官,你来舍下有什么事吗?”见灰衣人走进院来宁溪娘上前迎了几步。
灰衣人横了她一眼,眼角微微颤抖的说道:“你是仙侠宫门下的吗?”
宁溪娘心中一惊,自知身份已被识破,可是她还是镇定的扮做不知所云的回道:“什么?仙……仙侠宫?”转瞬间她又似心有所悟的说道:“噢!你是来找岳兄弟的吧?要是找他那你可来晚了,他前日就走了。”
“哼!”灰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演的还挺像!”说话间掌风已起,他一如既往的残暴,似乎每一次出手都不给对手留下活命的余地。
眼看着掌风袭来,宁溪娘并没有躲闪,倒更像一个普通的村妇似的没有展现出任何修为,她这是在用生命来掩饰自己的身份,以一死来证明自己并非仙侠宫弟子,因为她知道灰衣人的残暴,也了解自己和宁安的实力,或许只有像这样以身涉死,才能隐瞒住宁溪的身份,让灰衣人止住杀戮,为宁溪和宁安求得一线生机。
宁溪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是与她相濡以沫多年的宁安又怎能眼见着她去赴死?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只听宁安暴喝一声,他手中的那柄斧头已经脱手而出,带着十足的劲力撞上了灰衣人的真气……
十年后,又一声巨响在宁府的宅院中响起,宁溪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灰衣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平日里那个看似寻常的父亲怎会有高深的修为。
宁安既为宁泽天与岳轻尘的师兄,又深得白楠的信任托孤于其,怎么可能是个泛泛之辈,而这飞出的一斧也恰恰证明了他的实力,这一斧虽然没能完全抵消灰衣人的掌力,但也拦去了十之六七,也让宁溪娘有了脱身的机会。
见宁安已经出手,宁溪娘也不再掩饰,她随着灰衣人的掌风飘身而起,顺势落到了石桌前,然后单掌一击石桌,那个长长的木匣便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噼啪”的炸裂声,那个木匣便在空中炸个粉碎,同时一柄通体血红的长剑也已经握在了她的手中。
“逐赤剑!”见到宁溪娘手中的长剑,灰衣人的眼中瞬间露出一丝喜悦,因为仅凭这柄与岳轻尘手中的寻青齐名的长剑,便足以证明宁溪娘的身份了,他断定自己没有料错,只道了句剑名便将目光移到了宁溪身上,说道:“看来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宁泽天当年留下的那个孤儿吧?”
宁安夫妻并没有理会,也无废话,只是对视了一眼便双双向灰衣人袭去,虽然他们二人的修为皆在破天境之内,可是实力仍然和灰衣人相差甚远,灰衣人只是展臂间便轻松化解了二人强劲的攻势。
其实这一切都在宁安夫妻的预料之中,试想下,连当年进入过十方圣域的宁泽天都惨死在了灰衣人手下,他们又能耐灰衣人如何,他们之所以以攻为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宝贵的可能就是时间了,他们只希望在自己殒命之前能迎来仙侠宫的强援……
无功而返的一击后,宁安夫妻双双落在了宁溪身前,只听宁安呼道:“溪儿!快躲到井里去!”
此时的宁溪有些麻木,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甚至觉得自己正行于梦中,直到父亲的一声惊呼才让他清醒过来,他急声问道:“爹!娘!这是怎么回事?”
宁安哪有时间向他解释,吼道:“少废话,快躲到井里去!”宁安之所以反复催促宁溪躲到井里去,是有他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以灰衣人的修为,宁溪想要逃出这个院子是绝不可能的,或许躲到井里反而能多拖延些时间,况且宁溪的水性极佳,井里会相对安全些。
宁溪本想执拗一番,有血性的和父母并肩一战,可是当他看到满瞳血丝和一脸急切的父亲时,他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场他参与不了的战斗,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听父亲的话,将会成为他们只累赘,所以他心一横,忍着扎心的痛楚向井边跑去,然后“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其实以灰衣人的修为,在宁溪奔向井口那刻便足以将其击杀,不过他并没有出手,他似乎并不想要了宁溪的性命,或者是不想这么早就要了宁溪的性命。
见宁溪跳入井中,宁安夫妻也暂时少担心了些许,至少他们现在可以放手一搏了,无论生死……
井底湿滑且昏暗,宁溪凫在水中焦急的抬头望着,可是除了被井口困住的那片狭小的天空,他的视野中再无他物,井口传来的激烈的打斗声,让他的心乱如麻,不过他没有呼喊,因为他生怕父母为此分心,此时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的祈祷,祈祷双亲能安然无恙,战胜强敌,可是上天却像偏偏要和他做对似的,就在他虔诚的祈祷中,一声闷响自井口传来,宁溪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身影已经瘫卧在了井口……
那身影正是宁溪的娘亲,宁溪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丝丝鲜血正从娘亲的口中流出……
“娘!……”宁溪嘶声喊了声,双手胡乱的抓着井壁想要向上爬去,可是湿滑的井壁却让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成为了徒劳,绝望笼罩着宁溪,他恼怒的拍打着水面,似乎这一刻他能做的只有嘶声的呼喊,和眼睁睁的看着瘫卧在井口的娘亲。
就在此时,娘亲孱弱的声音从井口传来:“溪儿,你一定要躲好……一定要躲好……”随着宁溪娘一声弱过一声的叮嘱,殷殷的鲜血也从她的口中一滴一滴的滴落进了井中……
在娘亲的叮嘱声中,宁溪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深井中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鲜血滴落的声音显变得清脆响亮,他眼含热泪的仰望着娘亲,脑海中也变得一片空白,因为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宁溪无助的望着娘亲的时候,一股强大力量忽然从他脚下的水中生起,那力量强大到宁溪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拖进了水底……宁溪的视野里娘亲的身影渐渐的变得模糊,他也渐渐渐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